刚开始,夏沛还慢悠悠的模仿笑笑的笔迹,以小朋友的口吻写日记,可四周太安静了,小朋友趴在桌子上昏沉沉的做数学题,没有人打扰夏沛,夏沛写着写着,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夏沛的日记
八月五号,星期三,万物晴朗。
我第一次来农村过暑假,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熟悉。
我第一次见刘文博妈妈时,她还没有等我们下车,就站在老远处笑,笑的眼睛都成了一条线,她眼角的皱纹很多,很密集,和我上素描课是见过的范例一样,我学画时,以为这是饱经风霜才会出现的皱纹,但见到刘文博的妈妈,我才知道,这看起来沟沟壑壑的皱纹,都是笑出来的。
阿姨真的很喜欢笑,在公交车站牌,看到刘文博就笑,接过我的箱子,和我聊天时在笑,做饭时,问我吃什么,还在笑,在河里洗衣服时也在笑,下地干活和他人聊天都在笑,无时无刻的不在笑。除了偶尔吼刘文博时,睁大眼睛,声音愤怒,其余的每时每刻,阿姨眼角的肌肉一直在紧绷着笑,这样的皱纹,实在和苦难扯不上关系,看来我的素描老师脑补过度了。
这个村庄的名字真好听,红花山谷,我来到的第一天,就站在刘文博家的房顶往山上看,但山上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没有漫山遍野的红花,不过,这么美丽的地方,有没有红花都无所谓了,蓝天,白云,小山,河流,稻田,树林,还有路边和家门口一颗颗的野花,这些足够了。
天下的好词该不会都是为红花谷村造的吧,这里的一切好熟悉,好像早已在脑海中见过这种场景,这一次,只不过是刘文博带着我来实地看一看,把梦境变成可触摸的景色。
这里的河真清,能看见鱼在里面游,但怎么都捉不到它们,我学会了游泳,赤身裸体的在河里游动时,我也是河里的一条鱼吧,浑身光滑,来去自如。
晚上,河边会有萤火虫拎着灯笼出来开party,那一点半点的微光,显得四周更黑了。山上有一种说不出名字的花,刘文博说它叫红娘,满满的都是粉红色。
晚上村庄里飘起烟,柴火味,好闻极了。
这是好像没有时间,岁月也从未打扰过这里。夏日收割小麦,秋日掰玉米,一年又一年,偶尔有婚丧嫁娶,也不必慌张,按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习俗,如法炮制就行。
家家都有些拿不出门的事,但村口聊天的人都知道,我的耳朵不长,有时路过只能听清几句话,也分不清谁是谁,刘文博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我还是会推他过去听听,然后慢慢的缕清关系讲给我听。
刘文博家后面没有人家,有几十颗高大的树木,起风时,风从后面吹来 ,整个屋子都清凉,我喜欢屋后面的灌堂风,每一次起风,我都会情不自禁的把目光投向挂在门后的风筝,可夏天太热了,不是放风筝的时候,如果是春天来到刘文博家就好了,可春天的时候,又不能脱光了下河游泳,啊,真是每个季节都有遗憾,如果一年四季都住在这里就好了。
夜晚的时候,老屋里灌满蝉鸣,还时常有笨笨的大蛾子卖命的撞窗户,高三艺考时我的睡眠质量就不好,有一点点声音就异常焦虑,睡不着觉,哪怕进了大学,还是这种情形,但刘文博家后的蝉鸣那么刺耳,我躺在刘文博身边,和他聊一会天,竟可以昏昏沉沉入睡,真是神奇。可以安然入睡的夏天,简直不能再完美了,如果睡觉时牵着手,也不会出汗以及被打扰,那就更棒了。
这里的黄昏很美,天边渲染着比调色盘还丰富的颜色,我时常坐在房顶上,在惆怅的黄昏中,回想青春期的事情,老天让我一人夹杂着秘密度过那么漫长的痛苦时光,可能是倍感愧疚,所以才会在天边画晚霞,在雨后画彩虹,我接受了这迟来的安慰,之前的一切,都不算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