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从小到大,从来视金钱为身外物,丢了钱包丢了卡他最多也就心疼少买一块表,可老白是大家的梦,这相当于是梦碎了,碎得令他心疼。
“让哥,乘哥,你们先别进来了,我收拾得能见人了再说。”史天手脚麻利地收拾着被砸碎的石膏像,墙上被撕碎的画,还有地上的颜料,“我刚来的时候还惨呢,外面墙上贴满了白纸,上面写咱老白如何如何,具体我就不说了,幸亏现在时间早,看见的人不多。”
程让蹲下来捡起一张画,是那个透视不好的小姑娘画的街道,前后一样宽,仿佛一根柱子杵在纸上。他记得当时看见这画的时候表情空白了能有半分钟,第一次觉得教学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心有余力不足,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教会这孩子。
他现在同样被深深的无力感支配,不知道以老白目前的财力还能不能重新振作起来,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在这条街上办下去,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坚持。
“大吉呢,你没通知他?”程让问。
“那怎么能不通知,你俩一块通知的,他说他马上来,是不是路上堵车啊。”史天说。
“他骑小电驴堵车堵得着他吗?”程让站起来的时候头有点晕,下意识扶了江乘一下,才想起来进来半天没顾上他哥,“哥,你找个地方坐……唉算了,没地方坐,你要不去买点吃的吧,早上没吃饭都低血糖了。”
江乘用力握了下他的手,“煎饼果子行吗?”
“行,来五个吧,大脑袋得吃俩,还得是双蛋。”
“麻烦乘哥跑腿了啊!”江乘出门时史天喊了一声。
程让晃晃低血糖的脑袋,警告自己得积极点,早上出门还想着一人扛不让乘哥担心呢,结果刚才就一副失魂落魄样,乘哥肯定看见了。
人说色令智昏,刚陷入热恋的人按理都是傻啦吧唧的,可让哥异于常人,他反而更加有了使命感,他急于让自己独立强大,不甘于被过于优秀又成熟的乘哥落下,总想证明自己可以保护他,可以撑起他们的未来。
啊,让哥你可是肩负重任啊,老白要靠你,家里的哥要靠你,没了你他们可怎么办啊?
程让强行给自己喂了一碗鸡血,精神抖擞地上楼查看损失。
然而满格的鸡血一上楼就见了底,他站小房间门外,望着铺满地的泥塑碎片,脑子彻底空了。
这是他几年里断断续续捏起来的,虽然不值钱也不精美,却是他的心血,都碎了,碎成了一地捡不起来的残骸。
奇怪的是他没有愤怒,甚至提不起劲去找张扬报仇,因为即便是把张扬打碎了这些碎掉的泥人也很难恢复原样。他只是有些遗憾,就像被火烧掉的历史古迹,再也没有重现的可能。
“让哥!”史天忽然在下面喊,“大吉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我给他家里打电话,阿姨说他早就出门了,你说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程让应了一声,收起情绪转身下楼,“不接电话肯定遇上事了,我出去找找他。”
“那我也去。”史天丢下手里的活,“反正家里就这样了,有没有人都一样。”
“你别去。”程让拦着他,“我自己去就行,你收拾着等我哥。”
史天愣了一下,这意思是不让乘哥插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