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琏琏,你吓死我了。”
吴柚抬起头,对上来人似笑非笑的眉眼,忿忿地嗔怪道。
“现在是午休时间,哪里会有客人。”
她用湿棉片两下抹净指甲,从抽屉扒拉出一张薄纸,伸直了胳膊递出去。
“喏,骆总新下的单子,还是老时间交画。”
听到男人的名字,宋琏之的笑意迅速僵在脸上,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咋啦?“
吴柚挥了下手里的订单,狡黠地眨了眨眼,趁机反击道,“骆总是咱们的金主爸爸,老板你可别消极怠工。”
宋琏之接过单子,顿时觉得头疼不已,“知道了,知道了。”
“你们才是老板,我就是个苦力。”
吴柚吐舌一笑,讨好地塞给他一块酒心巧克力,“琏琏工作加油。”
宋琏之摆了摆手,揉着太阳穴往画室方向走,尽量打起精神来。
拉开玻璃门,宋琏之把巧克力丢进嘴里,顺势将锡箔纸攥成团,反手投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纸团坠入垃圾桶,塑料袋“窸窣”地响了一声,宋琏之泄力地坐进靠背椅,手腕灵巧一转,发牌似地将薄纸甩落到桌面上。
这间画室被一分为二,靠窗的那半用作创作场地,架了画板和木制高板凳,窗下一张带扶手的长沙发,套了墨绿的丝绒布,白墙上挂着几幅风景油画,皆出自宋琏之之手。
而他此刻落座的这半则是办公场所,摆了齐套的办公桌椅,以及柚木质地的开放式书柜。
巧克力的醇香在舌尖化开,溢散的酒精逐渐发酵,宋琏之垂眸凝视着骆阑笙的签名,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恰巧也是他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的那一天。
宽阔的美术馆里稀稀疏疏站着几个人,大部分是冲着票价便宜来拍照凹造型的年轻女孩。
宋琏之以第一幅作品为起点,绕着展览馆完整地逛了一圈,心里是说不上来的失落与难过。
但当他走到最后一幅展品前时,备受打击的人眼前一亮,心跳也难以自抑地加快了速率。
那儿难得站着一位专注欣赏的观光者,是个年纪比他稍大些的男人,与周围走马观花的游人,或者做作摆拍的网红截然不同。
“先生,您喜欢这幅画吗?”
在灰烬中喘息的火星又挣扎着摇曳起来,宋琏之绞紧了手指,孤注一掷地向男人搭话。
男人转过脸,五官俊朗冷硬,面部线条犹如刀劈斧削,第一眼就摄住了宋琏之。
冷淡的目光落到青年脸上,先是凝滞了一瞬,再缓慢地有了温度,像一滴岩浆坠于冰层之上,滋滋地烫化了坚硬冰寒的外壳,涤荡出一圈又一圈温吞的水,蓄积着往深处下渗。
在宋琏之眼中,男人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古怪。
琥珀色的瞳仁盛着隆冬的霜雪,却在与他对视的那一刻,蔓延起了春日烂漫的无边霞光,刹那间,风霜化雨,暖回雁翼,那张冷漠的面具也绷不住有了一瞬间的开裂。
“喜欢。”
男人音色低沉而清冷,又隐约藏着一丝克制的意味。
宋琏之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蜷起的掌心随即舒展开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