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这人你认识啊?”女主人没懂丈夫的言外之意,依旧高高在上,装成一个讲道理懂规则的人,“不过就算认识,弄坏了商品就得赔偿,我不管你们公司怎么规定的,现在我要全款,反正你得赔钱。”
周槐默默点头,他想息事宁人赶快逃走。
“实在抱歉,我没带这么多现金,转账给您吧。”
女人迅速拿出手机,亮出一个破碎的收款码。
十字对开门,470升的变频冰箱,市场售价将近五千。
周槐垂着眼睛,输入金额,沉默的按下付款键。
“果然是家里有人卖屁眼,不缺钱花。现在呢,除了做搬运工,也学你舅舅卖逼吗?”男人听到到账的提示音,开始肆无忌惮的侮辱,“那会儿还揍我呢,脸肿了一周,要不是你舅舅跪下向我爸妈求情,你以为这事儿是你退学就能解决的吗?”
女人一听这话,修得极细的眉毛瞬时立了起来。
“老公,他还打过你啊。”她看向周槐,稍尖的眼角显得世俗刻毒,吊着嗓子质问,“你凭什么打我老公?”
凭什么呢?
周槐一言不发的看着面前的夫妇,觉得他们好像地狱里尖啸的恶鬼。
他再也无法忍耐,一脚掀翻了那台银光闪闪,簇新漂亮的高档冰箱。
他已经付过钱了,现在这台东西属于他。
不甘与愤怒仍停留在十四岁,周槐挥出拳头,用和那年相同的方式殴打了男人。
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对于周槐来讲,除了使用暴力,似乎没有别的方式可以为他惩扼欺凌。
然而,即使暴力也软弱,周槐无法从苦难中拯救自己。
事情的后果不难预料。
投诉电话打到公司,对方蛮横地要求赔偿与惩治。
周槐是跨性别者的事疯草一样蔓延开,各种嘲弄的、好奇的、歧视的目光沉重地淹没了他。
主管找他谈话,出来时他失去了这份工作。
那天,周槐孤独的坐上公交,除了司机和他外,车内空无一人。
他从没这么早回家过,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木然望着窗外流逝的街景。凉薄的灰色,层层堆积,缓慢残忍地腐蚀着这个城市。
下车时,周槐同司机道谢,告诉他,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坐这班车。
司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周槐下车,沉默迟缓的拐进小巷。他的脚步很钝、很慢,背脊比任何时候都要佝偻。
院子里的月季开得正好,纯白花苞拥有轻松的宿命,它们只管盛放凋零,历经生生世世。
周槐坐在书桌前,展开信纸,想给舅舅写一封信。
写几笔,觉得不好,撕掉,又再提笔。
可无论写多少次。
他的开头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