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喜欢陆珠。”歩枭说:“再说城主已经把陆竹灵这个私生女送给我了,我不能带走吗?”
罗坚壁年纪很大了,头发和胡子都白透了,脸上有比郁山更深刻的皱纹。他说:“陆珠并不是一位合格的淑女,她研习巫术,我有打听到,她想要做女巫。”
“你想要做淮高城的城主,想要打败你哥哥,就必须找一位好操控的妻子。”
“陆珠达不到做女巫的能力,她只是会制一些药,解毒剂。”歩枭说:“她也没有去巫神殿的意思,巫祝终身不和任何人缔结婚姻,她已经答应了会跟我走。”
罗坚壁还是不赞同,他年纪大了,活得久了,见过的事情就多。他说:“可她是个怪物,能把自己被切开的脖子缝合上,还针脚对齐,我毕生所遇见的最勇猛的勇士,也做不到。”
“她只是很善良,很勇敢。”歩枭说:“我觉得她才是能够帮助我的那个妻子。”
“老师,”歩枭对罗坚壁很客气,哪怕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也还是感念于罗坚壁从小教导他,耐心地说:“她会制作解毒剂,还救过我,我喜欢她。”
“那陆竹灵呢?”罗坚壁说:“□□的女儿,她满眼都是功利,这样的女人我见过太多了,她们像水蛭一样,会把依附的男人吸干。”
“老师你担忧太过了,陆竹灵不过是个小玩意,”歩枭说:“看在她也在我被毒害的时候救过我,我只要把她带离这里,她就会感恩戴德了。”
罗坚壁不再说话了,老顽固说的话,大部分年轻人是不会听的。
而被罗坚壁撵走,却又折返回来,远远听了这些话的陆竹灵,坐在墙边上,喃喃道:“小玩意……”
她对他来说,确实只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
陆竹灵不由得想到了陆珠,歩枭口口声声说喜欢的人。
就像罗坚壁说的,陆竹灵觉得她就是个苍白又阴郁的怪物,可凭什么她能得到歩枭的喜欢?
“他的喜欢,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陆珠和弹幕说:“歩枭只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当然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被无条件地满足,也会衍生出病态。”
陆珠洗漱好了,边梳理自己的头发,边和弹幕聊着天。
她还是那么温柔,有求必应。可这样的夜晚,坐在镜子边上,借着烛光梳头发,怎么看,怎么像是恐怖片现场。
弹幕求她不要梳了,陆珠就从善如流收起了梳子。
弹幕又提起陆兰的事情,陆珠看了看沙漏的刻数,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笑着说:“快了吧,这个时间该约会结束了。”
“黑塔的勇士们肯定会把陆兰活着带回来的。”
像是回应陆珠说的这一句话,前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郁山带着几个卫兵,浑身是血地把已经面色酱紫,宛如灵魂出窍的陆兰带回来了。
陆黎志和陆齐生都站在院子里,听着郁山报告。
“你们说猎人河边有怪物?”陆齐生冷笑:“什么样的怪物?把你们伤得这么狼狈?陆兰怎么会在那里?”
陆兰被吓傻了似的,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神都散了。
郁山说:“确实是怪物,”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皱眉说:“似乎是州山林的猛兽,可是杀不死。”
“杀不死?”喝多的陆黎志嗤嗤笑起来:“再厉害的猛兽,在猎人族面前,也只不过是一箭的事情。”
“郁山,你老了。”
陆黎志说:“就该守着黑塔,不要出去,巡逻的事情交给年轻的猎人,他们不会遇见‘杀不死’的猛兽。嗝……”
陆黎志说完之后,打了个长长的酒嗝。
但是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郁山身后一直跪着低头的一个满脸染血的黑塔守卫,突然站起来,朝着陆黎志冲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动作太突然,陆黎志整个人都被酒腌制得非常迟钝,一下子就被那个守卫扑倒,然后在地上挣扎着,发出一阵尖叫声。
“啊——”他的脖子上生生被咬下了一块肉,血喷出来,那个守卫后心被眼疾手快的陆齐生刺了一剑。
但是陆齐生把剑□□之后,那守卫的伤口却迅速闭合。
他回头对着陆齐生嘶叫一声,那声音刺耳非常,而他的面貌已经彻底变了,脸上皮肉仿佛被融化的蜡烛一样,低垂在下巴上被皮包裹成了一个肉瘤样的东西。
而那肉瘤之中,像是有什么在飞速蠕动。
郁山震惊起身,拔出长剑,众人一股脑对着这个异变的守卫围上去,长剑不断朝着他劈砍。
但是他被砍断的地方,都会飞快地愈合,那皮肉下面,似乎已经没有了骨骼和肌肉,全都是某种蠕动的东西。
他被砍得在地上快成了一滩烂泥,可是那些蠕动的东西,像是某种能够不断恢复的虫子,在他的皮下,将他缓慢地胡拼乱凑出个人形。
“就是这个东西,怪物!他被感染了,”郁山说:“这东西杀不死,除非烧掉,用火把,用火把!”
陆齐生身边的一个卫兵把火把扔向底下那一滩蠕动的血泥,滋啦一声,火光呼地冲天而起,这怪物烧起来格外的快。
众人在火光中震惊难言,郁山的表情也是惊魂未定。
陆黎志还在地上叫,脖子不喷血了,但是肥硕的身体在地上蠕动着起不来。
陆齐生正要去扶他,郁山却立刻喝止:“二少爷!城主被咬了,这个卫兵之前就被州山林中跑出的野兽给咬了,才会被污染成怪物的,城主他……”
陆齐生犹豫收手的时候,陆黎志自己站起来了,他脖子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浑身是血地起来,手里还抱着酒坛子。
众人全都看着他,陆黎志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老罗,再陪我喝点……”
他似乎是回头找罗坚壁,然后众人齐齐惊呼后退。
因为陆黎志的脸上,果然也有了滚动的肉瘤,像游走在皮下的活物,在他说话的时候,从左边脸滚到右边,说不出的可怖。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陆黎志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样的怪物,他竟然还能维持理智。
但像是忘掉了他刚才被咬的那一段记忆,只说:“没有什么怪物,散了吧!”
郁山猛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守卫,问道:“还有谁被咬了?!”
身后的守卫们疯狂摇头,眼神惊恐非常,在火光中他们脸上都沾染着刚才和州山林蹿出的怪物搏斗的血。
然后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被咬,他们都连忙脱衣服。
郁山看向抱着酒坛子笨拙地朝着屋子里进的陆黎志,他整个人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儿站起来的软肉,每走一步,身上就起一层翻滚的肉浪。
他的脚踝扭曲,原本是膝盖的地方在走动间七扭八歪,很显然已经不能算个人了。
“必须烧掉……”郁山满脸凝重地看着陆齐生,没有直接说烧掉陆黎志。
但是陆齐生的表情已经白到泛青,他当然知道郁山的意思。
郁山说:“州山林逃出来的那个猛兽跑了,我们没能杀死它。我们不知道有多少这个东西,也不知道那个被我们砍伤的猛兽会跑去哪里,要尽快集结城中猎人。”
陆齐生看着陆黎志钻进了屋子,他脑子嗡嗡作响,他没办法下令烧死自己的父亲。
这时候谈话结束,正要各自休息的罗坚壁和歩枭闻声过来了,地上怪物格外耐烧,还在滋滋啦啦地烧着。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所有人凝重的样子,罗坚壁出声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人立刻回答,但是很快进了屋子的陆黎志听到了罗坚壁的声音,出来找他进去喝酒。
他口齿不清地说:“老罗…来跟我……喝赫赫……”
罗坚壁看清了陆黎志样子的瞬间,饶是他这把年纪了,什么奇诡之事都见过,却也震惊到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将歩枭护在了身后。
歩枭眼睛瞪得老大,陆齐生手里抓着的火把紧了紧,在陆黎志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的时候,咬牙把火把投了过去。
“呼啦”一声,火把像是碰到了油,猛烈地烧起来。
没睡的人渐渐朝着这边聚拢,但是每个人面上都满是惊恐。
郁山和罗坚壁解释了具体他们在河边遭遇的怪物攻击,陆齐生连夜集结了大荫城所有的猎人,身上带着火把和易燃物,在城中搜寻怪物踪迹。
还派人带着大量的火油,守住猎人河边,防止州山林中再逃窜出这种异化之后的怪物。
半死不活的大巫祝,连夜被接出来,查看燃烧过后的尸体。而郁山在准备回塔去集结士兵的时候,去找了陆珠。
他敲了陆珠的窗户,陆珠睡眼惺忪地推开窗子,郁山不知道怎么和陆珠解释他们遭遇的怪物,沉默了片刻,没想到却是陆珠先问。
“陆兰被带回来了吗?”陆珠问。
郁山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不准备今晚把这件事告诉陆珠,至少让她再安稳睡一晚上。
结果陆珠从窗台上拿了几个瓶子,递给郁山,说:“今晚和污染物接触的守卫们,让他们喝下这个。”
郁山眼皮一跳,他满眼惊愕地抬头看向陆珠,问:“三小姐知道?你……听到了前院的动静?”
陆珠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摇头用毫不虔诚的表情说:“我预见到了,这是巫神对违背誓言者的惩罚。”
郁山眉头紧皱,陆珠继续说:“这只是个开始,郁山师父,把药拿着。”
郁山本来不该相信陆珠说的话,但是由于之前陆珠对他展示了自己的巫术,而巫祝大多数能够预见天灾……
如果陆珠真的预见了这一场灾难,那这真的只是一个开始吗?
“您的父亲,城主大人他……被怪物咬了之后,也变成了那东西,已经被二少爷烧了。”
郁山说着这话的时候,看着陆珠的神情。
陆珠眼睛垂着,轻声说:“真是让人悲伤的消息。我一会儿过去前院。”
陆珠的悲伤一闪而逝,很快她重新抬头,对郁山说:“药拿着,回去睡个好觉。”
郁山犹豫地接过了药,不知道为什么,冰凉的药瓶捏在手上,让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陆珠把窗户关上了。
一转头郁山还没走,半夜三更仰卧起坐的弹幕就刷疯了——
啊啊啊啊,什么情况,剧情里污染不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对啊,污染不是中后期吗?
我都把污染的事情给忘了,整天沉迷猪猪无法自拔。
陆兰带回来了?剧情里陆兰这个时候死了,会不会和污染有关系?
因为她污染提前了?
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是全灭,污染一旦开始,没有任何扭转局势的可能。
那猪猪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