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二十多分钟,钟欣城靠在电梯里刷新消息,迟迟不见梁婷婷的回信。他抬头从电梯门上的镜子里看到脸色微红的自己,因奔跑而轻微起伏的胸膛像被用力敲过的鼓面,震荡出细小的弧度。
他勉强整了整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
实话说,他觉得回来也没用,师兄师姐估计都已经走了。
没有办公室门的钥匙,难道要他翻窗?
钟欣城颔首,自嘲地津了津鼻子,忽然闻到一缕浅淡的酒精味。环顾四周,地面比他的手机屏还干净,横竖看不出水,多半不是酒洒在地上造成的。
或许是人身上带着的辛辣味?
还没等钟欣城琢磨明白,电梯门就开了。
转向右侧办公区的走廊漆黑一片,路口的声控灯闪烁明亮灯光,灰白色的光点将钟欣城的影子拖成一长条,直延伸到两米外的瓷砖地面。空旷寂静的楼道只有他一人,窗外深邃的夜色将窗台植物的枝叶吞噬,仅能看清些突兀的、粉红色的花。
钟欣城每走一处便去摸墙上的灯光开关,光芒在咔哒一声轻响后洒落人间,高处的绿色出口指引灯悬在头顶,钟欣城站在办公室门口,象征性拧了几下门锁,半点推不开。
果然,没人。
梁婷婷还没回他消息,钟欣城的求救信号被搁浅,他仰头仔细衡量门边那扇窗距离地面的高度,思考他以何种姿势能帅气而不失礼仪地翻窗进屋。
最好看的姿势是借助墙边凸出的仅有几厘米的瓷砖缝一脚当空,以托马斯螺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升天之势准确扒住窗框边沿,再用堪比铁丝顺猫眼开锁的究极盗窃技术打开窗子,最后在像垒俄罗斯方块一样精准落地。
又或者从另一侧的窗台精准飞出一道完美抛物线定点下落,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会恰好落在没有墙灰粉末的一边,然后……然后撬窗。
钟欣城在脑内把所有方法测试了一遍,最终脸色严肃地托着下巴仰头看窗,而后长叹一声。
他做贼似地敛着眼将墙壁四角都瞄了个遍,确认没有监控之后撸起袖子飘到墙根,深吸一口气,小马驹爬围栏似地用蹄子扒着篱笆仰天长嘶。
十分钟后,钟欣城终于爬上了堪比珠穆朗玛峰的难逾天堑,他踩着窗框斜倚着保持平衡,勉强用手机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还能说是路吗?
钟欣城一脸“这特么是办公室还是回收场”的眼神疑惑地盯着面前高高垒起的杂物堆,他用手电筒照了个地球自转,也没发现有什么稳定的地方能落脚:废桌子、打印机和毛绒玩具、摞成罗马柱的旧报纸和两颗巨大无比的熊本熊头,瞪着眼睛冷幽幽地蔑视着某个卡在墙上的偷渡份子……
办公室居然还别有洞天?他平时怎么都没发现的?
钟欣城咋舌,差点要栽过去。
他手机一晃,手电筒的光从墙角照到窗户,大晚上的像女鬼飞起来的时候长拖的鬼影。他抖了一抖,刚把脑子里那些国产三级鬼片片段清空,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啪嗒——
钟欣城猛地回头,手机顺着手指缝泥鳅似的滑下去,噼里啪啦撞到桌角、磕在打印机上,陷进一大团废纸里,执着的手电筒光束正好对着门,堪堪照亮某个四边形桌子角。
手机!一千二的内屏!我特么!
他还维持着先前抓手机的姿势,空空的指尖缝隙能塞一块板砖。半开的窗户处,青年跨坐在窗框上,一条长腿斜斜垂在外面,另一条腿曲起。他在灯光交映的地方盘踞,脊背微弯,像一张被压扁的弓。
“我手机……”钟欣城咬牙切齿地瞪着突然出现的人,完全忘了自己是个不法份子。他居高临下头顶蹿着三团小火苗,在看清来人后倏然灭了。
严疏还穿着白天那套衣服,他意外地仰头望着卡在墙上的钟欣城,惊讶和好笑的神色根本掩不住。他恰好被楼道灯照着,身后还跟了个人。
一个女孩子,穿着一件好看的碎花裙子,白色花边打底袜,公主切,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女主角。她拎着看起来就很名贵的包包端正而优雅地跟在严疏身后,同样不在状况内地仰头,震惊地凝视钟欣城。
如果视线有温度,钟欣城现在就是学校小卖部里躺在暖光下缓慢旋转的全熟小香肠,说不定还能绽开一道娇嫩酥脆的软肉。
钟欣城讷讷手回手,上不去又下不来。
okfine,某不检点的大三师兄偏偏要在这时候出现,还带着个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上去的?”严疏的眼神扑朔迷离,钟欣城觉得这人的意思特别明显:就是看傻逼的、或者是马戏团走钢丝的那种——反正就不是看常人的眼神。
四分惊疑三分震撼两分无措一分笑意……钟欣城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小说里非常人的眼神解读方式,可喜可贺,没用的技能又多了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