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要走,船家忙道:“眼下夜黑风急,可否容小人在贵岛停泊一宿,明日天明,立刻离开!”
程义正走得头都不回:“请便!”
船家松一口气,说完“多谢”后,偷偷看一眼齐岷。
齐岷不回应,护在虞欢身侧,并肩离开。辛益则低咳一声表示认可后,提醒道:“夜里风大,船家注意则个!”
“诶!”
船家答应,目送众人离开后,招呼船工回船。
海风不歇,卷起的浪花一波波拍打着礁石,漫天星辰逐渐被聚拢的云层吞没,夜空似黑幕倾轧下来,原本波光粼粼的海面跟着凝固成一团黑色。
礁石后,有人潜伏在暗处,盯着停泊在海岸前的那一艘福船,压低声道:“接,还是不接?”
这人身后,竟有数双眼睛藏在夜色里,同样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艘福船,宛如坟茔上的幽幽鬼火。
“掌班说了,齐岷那厮一贯狡猾,这次去而复返,难保不是设了圈套。”
“可那帮崽子都在里面待了一天一夜,有一个的伤都没愈,再耽误下去,迟早要出事。”
风声呼啸,礁石后陷入沉默。
良久,有人步伐悄无声息,从观海园里行至礁石后,悄声道:“掌班有令,接货。”
夜半三更,黑漆漆、静悄悄的观海园里,一行小厮前后抬着十二口箱箧,行走在树影葱茏的石径上。
及至古槐拂墙的垂花门前,打头那名小厮眉头微蹙:“今夜禁地没人值守?”
同伴大概瞄一眼,道:“掌班既已下令,想必早便把这边打点好了,抓紧时间,赶紧把这些臭崽子运回去。”
前头那小厮便不再多说,卯着力气抬箱入园,秋夜黢黑,荒园里布满阴森森的树影,长在走廊里的蔓草犹如井底爬上来的鬼魅,风一吹,簌簌抖动,阴森可怖,小厮们视若无睹,轻车熟路走进廊里,推开内侧的房门。
待得把十二口箱箧贴着墙壁放下,一人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灯盏,催促道:“赶紧开箱,扛了一路半点动静都没有,别真是没气儿了。”
众人应声而从,其中一个开锁时,悚然变色:“不对,这锁不对!”
其余人跟着发现异样,这些箱箧外挂着的广锁虽然看着跟原本别无二致,然而根本无法用他们的钥匙打开。
领头那人面色一凛,劈手斩断广锁,掀开箱盖一看,惊见里面装着数块木头,根本不是被捆绑的男童!
“不好,咱们上当了!撤!”
领头招呼同伴撤离,不想刚一逃出房外,黑黢黢的夜色里突然涌来一大片火光,伴随嘈杂脚步声,禁园被一大群手持佩刀的护卫包围。
齐岷身形巍然,气质冷肃地站在中央,脸庞被火光映出漠然神色,在他身侧,程义正一脸震愕,瞪大的眼瞳里满是愤怒和难以置信,扈从庆安也是怛然失色,看向旁边老者:“哑叔,这……”
哑叔目视前方,抿唇不语。
程义正冷森森开口:“你们在做什么?!”
走廊上的一众小厮跪下来,当首那人昂然道:“少爷息怒,小的们并非有意擅闯禁地,而是……奉老爷之命,把船上的货物物归原处!”
“奉老爷之命?”程义正气极反笑,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安能相信齐岷先前的一面之词,“是不是非要我把船家请来对质,把那十二个孩子请来对质,你们才肯说实话?”
众小厮神色一震,噤声不言。
程义正义愤填膺,全然不能接受自家私园竟会发生这种恶事,怒喝道:“说,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众小厮伏跪在地,双拳紧攥,始终不肯吭声。
“行,不说是吧?”程义正极冷一笑,眸底戾气大盛,“来人,给我拿下!”
围拢在四周的护卫应声而动,气势汹汹上前拿人,孰料动手之际,那些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厮突然发难,袖内翻出利刃,似天幕紫电疾闪,其中有一名护卫猝不及防,当即被划破咽喉,血溅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