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凶了一通,嘴唇抖着,眼泪又从肿起来的眼睛里流出来,她靠着墙蹲下,手指无措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呜呜哭起来,哭了会又含糊不清地叫嚷:“我冒办法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凌志烦躁不安,耐着性子又问了遍这个女人,“你给我说,有什么忙能帮上的,我都帮你,我不告诉彭靖。”
他上次也问过,只不过一听他要告诉彭靖,女人怎么也不肯说了。
“他去打牌啊……以前打得没这么凶,有时还能赢点,”女人用那双糙手擦眼泪,“要过年咯,他去外边打,输好多,我没钱给他还了,小崽下学期还要交学费,没钱了,没钱了……”
所以她就算被打,也要来这把男人拽出来,沈凌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抬头看看天,阴了点,云压过来,让他烦闷。
“小崽好大了?”沈凌志把女人拉起来,给她拍衣服上沾的灰,“你跟他离婚,一个人带小崽。”
女人情绪冷静了点,右手胡乱地抹眼泪:“小崽八岁,上小学,大崽出去上大学了。”
她自动忽略了离婚两个字。
沈凌皱着眉又重复了一遍:“你跟他讲离婚,一个人带小崽,找份工作。”
“怎么讲离婚?怎么讲离婚?”女人又激动起来,她的肩膀上压了好多东西,给压垮了,“讲离婚要被他打死,他打我,哪个管我了,打死我了,我哩小崽怎么办?”
天全阴了,沈凌志看着面前灰尘扑扑的女人,总觉得她是一颗怎么也擦不亮的宝石,宝石被泥土埋着裹着,人们踩来踩去的,越陷越深了。
他说不出话来,女人彻底安静了,她用袖子把脸上的水擦得干干净净。
“你别管他打不打牌了,”沈凌志从口袋里拿钱出来,“少钱我给你,我给你想办法,你不能老这么被打,小崽看到难过,你少多少钱?”
女人把他的手推回去,执拗地摇头:“我不要你的钱,你才出来没好久,赚了几个钱,你留着自己用。”
“我有钱,”沈凌志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彭靖也有钱,你那时给我们四百,帮好大忙了。”
他俩那个月拮据得买方便面都要再三思索,女人的四百块算是救命钱了。
“靖子过得好不?”女人痴痴地问,“上次去看他,他之后就不准我去看他了。”
“过得好,彭靖现在忙,晚上好晚才下班,你想他就去看看他,”沈凌志知道女人怕彭靖怨她,又安慰她,“彭靖不怨你,你不要想太多,要是跟他讲你想离婚的事,他也会帮忙的。”
女人一听,又怕了,她猛然跪下来,抓着沈凌志裤脚求:“你别告诉靖子,我对不起靖子,靖子心软,知道了肯定来帮我出气,要被小崽他爸骂死的,要被他骂死的!”
沈凌志听不懂,他总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急着把女人拽起来,没心思再想女人话里奇怪的地方了。
彭靖匆匆把卷闸门拉下来锁好,笑嘻嘻地去挽沈凌志的手臂。
自从那天狗追着他下班后,沈凌志就来接他回家了,他搬完货麻烦胡威把他放在城北的路口,然后循着路灯走进来,到店口时彭靖也就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