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十公里外的那间监狱,十年间有老面孔不断出狱又进来,在很多次做完劳动工作后,沈凌志都能看见不久前才出狱的人被狱警领着又回答原来的那间房。
于是每一次睡前,沈凌志都会向自己保证,出去了就绝对不再进来。
不回去抱头蹲下,不回去排队洗澡,也不回去盯着那方铁网发呆。
此刻的郭川像另一个世界里即将再次犯罪的他,沈凌志站起来,用力揍了郭川一拳。
也许能把这个人打醒一点。
郭川终于松开了男人的脖子,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转头去看浑身发抖的江岱。
男人躺在地上,他没了力气再和杀父仇人战斗,只是睁着眼睛大口喘气,眼泪流进他的耳朵,眼睛却死死地看着天。
“你别怕。”
江岱想张开手,试了好几次,也只是虚虚地搂着郭川的头,把他抱进自己怀里。
他也很害怕,怕这么多双眼睛,怕陌生人张开又合上的嘴唇。
“玫瑰,”郭川哽咽着,再也没了以前漫不经心的样子,“是给你的,你送我打火机,我也想送你…”
沈凌志站起身来,有些不可置信。
他和江岱同时看向了地上那朵狼狈的玫瑰。
像是撞破了一个隐秘的愿望,沈凌志决定不再留在这里,他环顾四周想找到彭靖,却看到四面八方的人们脸上复杂的表情。
沈凌志不擅长做表情分析,但那些嫌恶和憎恨几乎没有经过任何包装,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人脸上。
他找不到彭靖,沈凌志慌起来。
在彭靖原来站立的地方,有一只抬起来向外跑的脚,沈凌志看到有一片玫瑰花瓣粘在了彭靖的鞋底上。
第45章 小年·四十四
绕过一排杂七杂八的商铺,沈凌志熟练地拐进一条巷子里,抬头看新挂上的蓝白色铭牌,茶益巷。
上次来找郭川时,这巷子还没名字。
他照着记忆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这种居民楼在小城里随处可见。
大概是建造年代久远,那些鹅黄色的长方形块砖此刻糊上了不少灰土,一片一片的,跟地上野猫身上杂乱的花色似的。
沈凌志总觉得在这种老房子刚建好时,大抵也是光亮干净的,但时间这条污河慢慢腐蚀了原本那些漂亮小巧的块砖,像乌鸦张开翅膀,把房子的光亮遮了个完全。
县城真正的有钱的人,早在桥下那条河边买了商品房,屋顶是朱红色的,瓦片整齐,每扇窗户前都有一个阳台,他和彭靖曾在河的对岸望过,白色围栏映在河水里,跟着水,缓慢而又柔软地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