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开始玩手机,机械地重复着点开新年快乐的消息——有经纪人、圈内打过照面还算关系不错的朋友、助理、合作过的工作人员,老同学,老妈,远一些的同龄亲戚——挨个回复“新年快乐”,发到输入法熟稔拼写,手指麻木。
新年的第一秒,林蝉和他都快乐不起来。
他看上去也有点失落,察觉到这点时林蝉软软地陷在沙发里,眼神迷茫了一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知道,你说你不喜欢我了,要到此为止。”景晔低低地说,其他人都在窗口指手画脚天空偶尔升起的一朵烟花没空管他们。
林蝉不语,在画室群里抢了老师发的红包,手气不好,只有三毛钱。
景晔接着说:“但这只是一个奢望……我也……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到底对不对,又或者我们到底能走到什么地方,我给你的就这个许诺……”
“你希望我继续喜欢你,然后呢?”林蝉讽刺地反问,“然后你的答案是不确定。”
景晔:“……”
他又开始有点晕了。
景晔小心地问:“我可能也会喜欢上你,不是吗?”
“哦,可能。”林蝉似笑非笑地重复,心里无端起了一股火,想把眼前这人按住狠狠咬一顿,“但我觉得,哥哥,你不会。”
这句话太咄咄逼人又万分笃定,景晔一下子不知怎么应对。
“而且你心里其实没底,你也知道我以前喜欢你不代表现在、未来一定会对你重新死心塌地的,人会变,像我这个年纪的小青年实在太容易被有魅力的人吸引了。”林蝉想了想,故意说得很残忍,“我很容易变心。”
景晔:“……”
“所以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必要勉强彼此一定在这件事上留下个结果,你不喜欢,那我就后退吧,再不济也能做朋友。我知道我们现在走的是不同的路,但你明白吗?”
景晔察觉到不对劲:“不是,怎么就……”
“我不想和你越走越远,事实却是,假如我们就会这样呢?”他最后问,话音落时轻描淡写地一垂眼,宣告结束。
林蝉那么坦诚,每说一句,都像借着酒劲儿将内心深处的不确定剜出来给景晔看,一点接一点,其实都是他的鲜血淋漓。
都是他曾经在景晔离开的那三年拷问、劝解过自己的话。
你很容易变心,所以不要记挂他了。
你很年轻,还没见过社会险恶,没有受过骗受过伤,所以把他放下吧。
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
不要回头看他。
但那些浓郁深沉的夜色没有教会林蝉,当那个人再次站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近乎乞求地用新年愿望交换“你继续喜欢我吧”时,他该怎么样。
他只能无助地麻醉自己。
而景晔被他问得根本哑口无言。
林蝉又说:“你现在这么说,可能因为有好感,可能是给了我一点希望,但更多只为了哄我开心——和当时有什么区别?你想清楚了吗?”
“我……”景晔手指一动,像快要活过来了,“我不是哄你,可是——”
可是怎么才叫“清楚”?
他没问出口,因为林蝉突然凑近了他,几乎鼻尖贴鼻尖。
瞬间,像全身的血液都往上冲,景晔骤然想往后撤开——安全距离被入侵的感觉对他而言太糟糕了——可下一秒,林蝉仿佛有所感觉,径直一只手托住景晔的后背。
少年的手臂比他记忆中更加有力,牢牢地捆住了他。
景晔一向少有和异性接触,和同性也顶多止步于勾肩搭背,再不济就是与林蝉那个意料之外的吻。他拍戏时有点亲密举动都要先做思想准备,骤然被林蝉几乎贴在身上,心跳得快要蹦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