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过后,昼渐长,夜渐短,阳光愈发和煦,照在病房里暖融融的,叫人安心。
程知懿睡了很长很长一觉,长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过来了。
因为睡了太久,眼睛有些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视物都有些模糊了。
病房里很安静,空气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转动视线往病床的另一边看过去,旁边的看护椅上坐着一个瘦长的人影,一件深咖色的长风衣,还戴了一顶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整张脸都很模糊,看不清。
是杨锐吗?
程知懿想揉一揉眼睛,但一只手上接着心电监护仪,一只手上挂着吊针,抬不起来,他只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想把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些,正在这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程知懿下意识先往门口看了一眼,再收回视线就发现看护椅上那个人已经站起来转过身,正要往外走。
“哎……等等……”声音一出口,程知懿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那人脚下顿了顿,略一迟疑的功夫,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他立刻把头一低,帽子一压,用手挡着脸往门口走去。
从门外挤进来乌泱泱一堆拿着相机、举着话筒的记者,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的程知懿身上,根本没人留意这个跟他们擦身而过往病房外走的人,甚至他们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先进来了:
“程警官我是第一时间的记者,请问你当时为什么决定自己进去替换人质?”
“程队长我是都市直击的记者……”
“我是晚间新闻的记者……”
“请问绑匪当时在里面跟你说了些什么……”
“等等……”程知懿的目光却一直追着那个瘦长的背影,但那个身影很快被涌进来的记者们挡住了,他的声音也被记者们的声音淹没了,只能在人头的缝隙里看到一点帽子的轮廓。
“哎——”程知懿勉力撑起半个身子,胸口到肩膀那一块立刻疼得他后背的汗都炸出来,可他还是咬着牙拼命伸长了脖子在人群背后去找那个人,却只看到那个帽顶出了病房门,转个弯就不见了。
“程警官……请你……”
“程sir……”
记者们围拢来,话筒都伸过来,闪光灯也不断地亮起来,每个人都在说话,程知懿却怅然若失地躺回病床上,一个字也不回答。
端着一碗稀饭和一钵子汤水的朱大权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愣了两秒钟,然后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嘿?!谁他妈让你们进来的?!”
他的声音太响亮了,也太有穿透力了,记者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转头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