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奋力向上,握住了那只温暖又有力的手。
他看到程知懿脸上开怀而惬意的笑。
可是就在这时,从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生出了无数粗壮的黑色藤蔓,它们飞快地顺着他的腿缠上来,拉住他的手,绑着他的腰,拼命把他向黑暗里拖下去。
程知懿脸上的笑变成了惊惶的神色,他焦急地喊着什么,可是他只看见程知懿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那些藤蔓缠得太紧了,力气也太大了,他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分分被拖回去。
程知懿抓着他不愿意放手,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得探出了洞口边缘。
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们两个人都会掉下去的。
他只能去掰程知懿的手,他看到他摇头了,也看到他惊慌愤怒地大喊。可他还是掰开了他们紧握的手。
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他有多渴望那双手。他已经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了那么久了,眼看马上就能抓到那束光了,只差一点点了,真的只差一点点。
可是除了放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能把他的太阳也拖下深渊。
仰面落下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眼泪飞出去,透明的液体结成一个个晶莹的水珠,折射出飞速远去的程知懿和蓝天流云,最后变成一个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头。
这已经是程知懿搬走后的第三天了。
他总是不停地做这个梦,一遍一遍被拖回黑暗里,离他的光越来越远。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过了好久他才接起来,一接通阮嘉韫就在那边暴跳如雷。
“柏溪子你死了吗!!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找人炸了你家大门!”
“干什么?”柏溪子冷漠而无动于衷。
“后天就发布会了!你总得过来露个面,顺一遍流程吧!”
柏溪子揉了揉酸涩发肿的眼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虽然往上爬累死人了,但也还是要往上爬,哪怕阻力再大,哪怕踩着人头、和着骨血,也要往上爬,不然只能一辈子呆在黑暗里,再也没有机会抓住那束光了。
“派车过来接我吧。”
冗长的会议、繁复的流程、长篇累牍的资料和发言稿,一个精力充沛的正常人一套搞下来也觉得吃力,何况是几天来心力交瘁的柏溪子。最后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来一趟我办公室,”阮嘉韫站在柏溪子身后,脸色阴沉地说道:“我还有点事跟你说。”
祁玉泡了一杯热可可送进来,识趣地退出去了。
柏溪子抱着杯子喝了几口,窝在沙发上疲惫地问:“还有什么事?”
“把眼镜摘了。”阮嘉韫不笑的时候,脸上总有些肃杀的神色。
“我看得见。”柏溪子说,他今天戴了一副茶色的平光眼镜,不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脸,是因为眼底的出血点还没有被吸收,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阮嘉韫走到他面前,柏溪子抬眼看他,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阮嘉韫就突然伸手粗暴地把他的领口撕开。扣子崩掉了两颗,热可可也泼洒了一些到身上。
阮嘉韫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勒痕沉默了两秒,“他对你动手了?!”
“没有!”柏溪子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没顾上去擦身上的污渍,先把领口拉到一起捂住。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高领的衬衣,扣得严严实实,没想到还是被阮嘉韫发现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自己能弄成这样??这明显是被人掐的!!”阮嘉韫的声音里已经掩不住怒气,两道剑眉拧到一起:“我要弄死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柏溪子一下站起来,口气冷厉地说道:“你要是动他一下,我一定让你后悔!”
“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醒一醒吧!”阮嘉韫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样维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