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嘉韫眼神一沉，他被戳到痛处了。内心的松动立刻就体现在动作上，他攥着柏溪子的手迟疑了，没那么用力了。

柏溪子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他腿上蓄力，猛地一个旋身，就着被反剪双手的姿势，以右手的后肘去击打阮嘉韫的脸。阮嘉韫一瞬间的分神使他错失了压制住柏溪子的机会，柏溪子旋身的去势已成，他压不住了，不得已只好往后退开一步避开柏溪子的肘击。

转动的过程中他的一只手掐不住柏溪子的两只手腕了，被柏溪子挣脱了，电光火石之间就见柏溪子的左手在桌上捞了一把，接着飞快地在身前划了一个圆，指尖银光一闪，直接冲着阮嘉韫的脖子划过去。

阮嘉韫已经来不及再退了，只得上半身向后一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脖子的皮肤就过去了。躲过这一击后他迅疾向后退了两步跟柏溪子拉开了距离。

柏溪子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高举着左手对准他。

他这才看清，柏溪子的左手上握着一只钢笔，银色的笔尖上沾了一点鲜红色的东西。

是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

阮嘉韫用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那只钢笔的笔尖上沾的是他的血。

他把大拇指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血迹，然后用阴鹫的眼神看着柏溪子：“下手真狠哪——”

柏溪子被那双眼睛里的森寒盯得后背发麻，却依然没有半分退缩地拿钢笔尖指着他：“阮嘉韫，不要乱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别慌做决定。”

阮嘉韫把肩膀向后打开，扭了扭脖子，做了一个活动筋骨的动作：“我要是说我做好准备了呢？”

“我知道你把我弄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柏金所。但你想要的只有这副肉体吗？”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如果你只是想满足你下身那个玩意儿，那你找谁都一样。我的洞和别人的洞也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想得到的是我的灵魂，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配吗？就凭短短三个月，你觉得我就能回心转意？你也未免太天真，太急功近利了吧！”

阮嘉韫垂着眼皮笑了一下。柏溪子说得对，三个月了，他不是没对他动过心思，但他确实不想用强的，他又不是只想跟柏溪子做一锤子买卖。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肉体欲望的话，漂亮的男人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可那些人，哪个不是想从他身上图点什么？又有几个是真心待他的呢？

只有一个柏溪子，傻不拉几把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给了他，最后走的时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走。在他走了之后，他走马灯一样地换床伴，肆无忌惮挥霍金钱，却只觉得空虚寂寞。直到三年后看到他有了新欢，他才发现，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柏溪子这样待他了。

他后悔了，他想破镜重圆，他想让柏溪子心甘情愿跟他睡，他想重新得到他的一颗真心。

这次他是认真的。今天晚上他确实有点冲动了，这不是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实在是这几个月来柏溪子对他的态度让他太窝火了。想到这里，他终于放缓了语气：“你这口才，下次商业谈判应该让你去。”

“如果你今天要强上，我告诉你，你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一定会见血。我从前输给你，不是因为我赢不了你，是因为那时候我爱你，所以不敢伤害你。但今时今日不同了，我是不怕死的，论拼命你不一定拼得过我。”柏溪子语气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凶狠的，泛着银光的笔尖上，一点红色尤为刺眼：“不过眼下我对于你来说，更大的价值是赚钱吧？上市不好吗？持股不香吗？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阮嘉韫也是聪明人，有台阶下就顺着下了：“那你最好尽快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如果你不打乱我的步伐，”柏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年时间，我让柏金所上市。”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阮嘉韫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按在自己脖子上，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这几天你回去住吧，我要去一趟杭州，晚上的飞机，这几天都不在家。还有晚饭，”他指了指茶几上几个保温盒：“别忘了吃。”

阮嘉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之后，柏溪子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坐下来。

他的手上还紧紧握着那只钢笔，手指还微微有些发抖。

他知道阮嘉韫对他有企图，但阮嘉韫是直的，他一直以为他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还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对他下手。好在阮嘉韫这个人精于算计，这样的人说不好对付也不好对付，说好对付也好对付。无非是让他看清利弊。

但今天阮嘉韫的行为也算是释放了一个危险信号。

他必须得加快动作了，否则的话，不知道哪天阮嘉韫心血来潮又搞这么一出，下次就不见得有今天这么好应付了。

司机李少军来敲门的时候，柏溪子刚改完那份方案，他从一大堆文件资料里抬起头来：“李师傅，什么事？”

李少军有些拘谨地鞠了个躬：“柏先生，我把阮董送去机场后，他让我调头过来送您回家。”

柏溪子往墙上看了一眼，时针刚刚指向十点。是该过去一趟了，洗个澡拿些换洗衣服过来。于是他温和地对李少军说道：“行吧，你先下去，把车开到门口等我。”

夜风有点凉，迈巴赫平稳地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中。柏溪子把头靠在车窗旁边，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和林立的店铺，感觉滞闷的大脑稍稍清明一些了。走着走着街景却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柏溪子瞪大了眼睛扒着车窗往外看，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啊——

是程知懿曾经把他弄丢过的那条街。

后来，在这条熟悉的街上，有一个人一遍遍陪他重新熟悉这个世界，教他融入人群之中。可是当他重新接纳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却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