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深并不知道郑厉在做什么,他下课后正准备回去,却在校门口看到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竟是那天在警局见过的陆队。
陆队仍是叼着根棒棒糖,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浑身上下跟没骨头似的倚在车旁。见纪深出来了,他朝纪深招招手,示意纪深过来。
纪深走过去,礼貌地问:“有什么事吗?”
陆队看了眼人来人往的校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介意上车聊吗?”
纪深想了想,点点头,他能感觉出陆队对自己没有恶意。他坐上陆队的车,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点事,一会自己回去。
陆队开到一处人少些的林荫道上,把车停了下来,转头打量了纪深一会,才说:“那天我觉得你挺眼熟的,回去查了我爸的档案。”他给纪深解释,“我爸也是干这行的,接手过不少重案大案,现在退居二线了,他有遇到什么案子都整理出来归档的习惯。”
纪深眉头一跳。
陆队说:“我拿你的照片问了我爸,他和我说起当年他去海湾出差遇到的一桩自杀案。”
纪深手微微攥紧,指节有些发白。
陆队并不擅长照顾别人的情绪,只能尽量把话快一些说完:“我以前也翻到过,并没有太上心。看到夹在里面的照片之后,我才知道我为什么觉得眼熟,你和你妈长得很像。你们的长相很出众,一百万人里面都不一定有一个比得上你们的,看过一眼就不会忘,只是因为一个是男的,一个是女的,所以我一时没对上号。”
纪深说:“您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吗?”他觉得陆队不会闲到来找他说“你和你死去的妈妈长得很像”。
陆队注视着纪深泛白的脸色,知道当初父母自杀对一个七岁的小孩带来的伤害是永远无法抹去的。干这行就是这样,会看到不少别人的悲欢生死,不时还得当那个戳人痛处的人。
陆队缓缓开口:“我想办法查了查,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但还是能查到点东西。”他注视着纪深,“当年你父母的破产和自杀可能有隐情。”
纪深浑身一震。
陆队把一叠资料复印件塞给纪深,问他要去哪里,他送他回去。
纪深给陆队报了个地址,紧紧攥着手里的资料袋,一时没有勇气打开。
陆队没多说什么,他把纪深送到目的地,才注视着纪深说:“你有我的联系方式,有需要的话就找我。”他查得到过去的事,自然也查得到现在的事,他知道纪深现在是白家的养子,还和郑家长孙纠缠不清。陆队脸上难得有几分正经,“也许我们能做的很有限,但总比不做好。”
纪深向陆队道谢:“谢谢。”
陆队朝他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这小孩真乖,真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让他遇上那些事。
纪深抱着课本和文件夹上楼。
他打开屋门,看到郑厉正坐在那看着手机出神,没在打游戏,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听到开门的动静,郑厉抬头看向纪深,发现纪深今天有点不对劲。
想到刚才司机说纪深被别人接走了,郑厉张口想质问几句,又把话咽回去在心里打了个转,才上前环抱住纪深问:“今天遇到谁了?”
拥抱的温暖能让人感到安全,纪深浑身一僵,缓缓靠入了郑厉怀里。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他所认定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推翻。
他的整个世界都将天翻地覆。
郑厉察觉纪深在自己怀里轻轻颤抖着,恨不得马上去揍那个找上纪深的人一顿。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哄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叫人去教训他!”郑厉很怀疑是白媛媛找到纪深头上或者是白景河知道了白翔宇做的事来找纪深说情。
纪深抱紧怀里的书本和资料夹,在郑厉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人欺负他,他只是从陆队的语气和态度察觉资料夹里的东西可能会颠覆他所有的认知。
可是,要是连他都不去面对,就真的没有人会在意尘封的真相了。
毕竟他的父母都是孤儿,是无根的飘萍,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哪怕当时听了他们的事不少人会唏嘘两句,过了十几年根本不会有人再记起。
他们只留下一个他。
他恨了他们许多年,他恨他们抛下他,他恨他们太过懦弱,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喊别人当爸爸、他从不去看他们一眼。
若是那一切都有隐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