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言决想听的答案。
他宁愿这一切都只是一次意外,可却偏偏不是。
黑暗之中,睡梦中的荆棠忽然整个身体一抖。
他睁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抬手擦去额角的闷汗。刚刚他做梦了,梦见言决在树下逼问他的场景。
那时他一直低着头,一眼都没敢看言决,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说当晚他是怎么趁着言琤醉酒跟言琤上床的,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言决很生气,当场给了他一拳,打得他嘴角发青,口腔壁破了,往外冒着血,嘴里全是铁锈味。
然后言决就走了,那个高挑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地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操场的出口。荆棠想追,但双腿却灌了铅似的沉,一步也迈不开。深深的焦虑和躁郁萦绕在心头,最终令他拼命地挣脱了这梦境,撑开眼皮。
荆棠迷迷糊糊中伸手往旁边摸,摸到了言琤的腰,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他有点害怕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又成了一个人,不过还好,言琤还在。
他忍不住在言琤的腰上又摸了一下。男人的腰腹是硬邦邦的,即便隔着衣服,他也能摸到形状分明的腹肌。
应该是有在锻炼吧。荆棠想,怪不得言叔叔都四十多了还这么能招惹人。
晚上给言叔叔发短信的人是谁呢?会是他也认识的人吗?
荆棠被噩梦折磨得没了睡意,于是便开始胡思乱想,而且手上动作也没停下,还搁在言琤的腰上不停地摸。
第一次摸是确认人在不在身边,第二次摸是因为开心,第三次和后面的无数次摸纯粹就是因为,言琤的腹肌真的很好摸。
“……你在干嘛。”
摸着摸着,言琤醒了,一把摁住在自己腰上胡作非为的手。
荆棠乖乖地让他捏着手,说:“我在摸你的腹肌。”这回答太实诚了,反而让言琤有点噎住。
“想摸就自己练,以后天天摸自己的。”言琤松开荆棠,推着他的肩膀把人翻了个个儿,让他背对着自己,沉声道,“睡觉的时候老实一点。”
荆棠不太配合,立刻又翻了回来,精准地滚进言琤的怀里,鼻尖撞在对方的胸膛上:“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吧?”声音带点鼻音,撒娇似的。
言琤直接道:“明天就给你请私教。”
荆棠马上就不出声了,委屈巴巴地瘪了下嘴。他不是不爱运动,只是不想被私教折磨。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荆棠靠在言琤的怀里,睁着一双眼睛,无神地望着房间里某个黑黢黢的角落,尝试着放空自己的大脑,别再去想那些让他焦虑的事情。
良久的沉默后,言琤忽然垂下头,在荆棠的眉心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小棠,睡吧。”他说。
第二天,荆棠醒来的时候,言琤已经不在了。
大概是已经去公司了。荆棠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想,这些天他为了父母的葬礼奔波时言琤一直陪在他身边,想必把公司的事情往后推了不少,接下来,言琤应该会很忙吧。
荆棠坐在床边,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早上言琤往他卡里打了一万块钱,让卡里的余额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窘迫了。
从前他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喜欢收藏各种昂贵的限量球鞋,每个月光是给游戏氪金都要花上大几千,各方面的开销算下来一个月花出去的钱得有小几万了。现在手头能用的钱一下子缩减了几倍,他必须要省着点了。而且万一哪天不小心把言琤彻底惹毛了被扔出家门,他就真的死定了。他毕业后去工作,工资顶多也只能养活自己,极有可能会因为还不上剩下的三百万债款而被工人们沉尸栎江。
荆棠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恨不得立刻就冲到言琤公司去把自己黏在他身上。
又开始乱想了。
荆棠甩了甩脑袋,就着温水吞下一片安神药。简单地吃过早饭后,他便只身一人去了殡仪馆。
今天是荆越和凌莲火化的日子,荆棠想守着他们直到最后一刻,再将骨灰下葬。墓地已经买好了,就在栎城的墨眉山墓区。
荆棠在殡仪馆等到火化结束,然后便抱着两只骨灰盒去了墨眉山。落葬的时候,荆棠木然地望着墓碑刻着的父母的名字,心想,如果自己有个兄弟姐妹什么的就好了。
至少在父母去世的时候,还能有一个亲人跟他彼此支撑。
落葬完毕,荆棠又一个人在墓碑前坐了一会儿,静静地看了一阵天边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