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出答案。
他每夜都被许多东西折磨着,很难睡着,昨天傍晚喝完牛奶之后,在床上躺着躺着,却忽然睡去了。合上眼之前,他抓着言琤的枕头想,或许言琤在他的牛奶里放了什么东西。
不过他并不生气,比起被言琤放置冷待,他更希望言琤能对他做点什么,做什么都好。
醒来之后,听见言琤说要带他去医院,荆棠也并不意外。毕竟,之前已经从金慕淮的空口中得知言琤想带他看医生了。
荆棠望着黑黢黢的车顶,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要是我确诊抑郁症了,言叔叔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啊?他会爱我多一个点吗?
然而这些问题的答案暂时都还无从得知。
“别担心。”言琤微微昂首,望着后视镜中映出的荆棠的身影,低低道,“……你会好起来的。”
“……嗯。”荆棠抱住怀里的抱枕,轻轻点头。现在他唯有言琤一人可以依靠,除了相信言琤之外也别无他法。
前方的绿灯已经亮起,言琤开着车继续前进,不到三分钟就抵达了栎城中心医院的大门口。他找地方停好了车,便下来帮荆棠开门,然后朝着缩在后座边缘处的荆棠伸出手,温声哄道:“囡囡,下来。”
言琤知道荆棠喜欢被叫“囡囡”,所以今天才好几次这样叫他,也尽量温和地同荆棠说话,生怕他中途返回,又不肯去看医生了。
荆棠松开抱枕,搭住言琤的手掌,任由对方把他拉下了车。
“走吧。”言琤握紧他的手,径直向前,“直接上去。”
“咦……”荆棠有点意外,低下头望着他们之间紧紧相牵的手。他本以为言琤只是要拉他一下,没想到言琤竟然肯牵着他的手一起上楼。明明周围有这么多人……
荆棠偏过脸看向四周,却碰触到好多人投来的目光,又赶紧转了回去,低下头死死盯着地面。
果然,他跟言琤从衣着风格到气质都太不搭了,一起走在外面,只会被人认作是父子,可父子又怎么会这样亲昵地牵着手呢……
医院里的人实在太多了,荆棠总觉得自己在被许多人注视着,内心非常的不安。言琤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更紧地握住他的手,道:“没关系的,让他们看去吧。”
荆棠点了点头,跟着言琤一路去到了精神科的科室。
科室里暂时只有一位剪了干练短发的女医生,看见言琤带着荆棠进来,便站起身,朝荆棠露出一个善意的笑来:“你就是荆棠,对吗?”
“对……”荆棠有些忐忑地应了一声。来的路上他还没觉得很慌,但是眼下真的跟精神科的医生面对面了,他却忽然慌张起来,转过头无措地看向言琤。
言琤却松开他的手,按住荆棠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对女医生道:“胡医生,小棠就交给你了。”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荆棠连忙拉住他的手,求救似的望着他:“……你不陪我吗?”
言琤心中明白,或许自己也是诱使荆棠抑郁症发作的原因之一,他觉得如果他留在科室里,或许会使荆棠感到束手束脚。
“放心,我就在外面,不会走远的。”言琤想令荆棠安心,便撩开他凌乱的额发,弯下腰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囡囡,我等你。”
“快点好起来。”言琤最后摸了摸荆棠的头发,便从科室里离开了。
他的确没有走远,先去附近的吸烟室里抽了根烟,然后又折返回科室外,在走廊上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来,一边打电话给熊佳音交代公司的事情,一边等问诊结束。
中途言决打了个电话来问荆棠的情况,言琤如实相告,并说荆棠正在看病。言决听完了,也只说了几句诸如“要看好他”之类的话。正当言琤要挂电话的时候,言决又冷不丁冒出一句:“爸,你好像有点傻。”
“……什么?”言琤搞不懂儿子为什么又忽然骂他,眼底全是迷茫。
言决道:“我看你对别人的事都门儿清,怎么就是搞不清楚自己那点破事呢。”
言琤问:“你指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言决很无语,“你自己慢慢领悟吧。”
然后电话便被言琤挂断了,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言琤握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言决说得没错,他看得清别人,却总是看不清自己,否则,也不至于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可是他现在也没有心力去把所有事都一一想清楚,光是公司的事和荆棠的病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总之,要先好好照看荆棠,让他慢慢从负面情绪里走出来。好歹和荆越、凌莲朋友一场,他不能让他们唯一的儿子就这样崩溃自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