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棠又开始忍不住要责备自己。厚着脸皮跑来言决和江熠然这里蹭饭,然后把自己和别人都搞得一团糟之后又想逃走。好像任何人只要跟他扯上了关系,都一定不会好过。
他有点受够这样的自己了。
推开言决之后,荆棠便一个人跑出了出租屋。他太想逃走了,跑得飞快,出了旧楼房之后就没了踪影。
言决和江熠然在小区里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打电话也不接。
“……靠!”言决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怎么又这样!”
这几个月来,荆棠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像这样忽然消失不见了,虽然最后每一次都安然无恙,但是找不到也联系不上荆棠时的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和深深的疲倦都是他切实经历过的,令言决感到郁闷又烦躁。
他都尚且如此,更何况言琤。
言决靠在楼房的外壁上,摘下眼镜,蹲下来,把脸埋进胳膊里。
从小到大,他和荆棠都是保护与被保护的关系。
荆棠年长他两岁,很自觉地把他当成自己的小弟,不让其他人欺负他。直到上大学为止,都是这样。
最开始言决觉得荆棠这个小孩子很奇怪,有时候说话痴痴傻傻的,不知道到底是太单纯还是太笨,总之好像和幼儿园里的其他小朋友都不太一样。和他也不一样。
他们一同度过了童年,又一起走过了少年时代,幼儿园、高中、大学,一直都在一起。随着年龄的增加,言决才渐渐地发现,荆棠之所以和别人不一样,是因为他被保护得太好了。荆棠的父母太爱他,不舍得让他受一点伤。
而如今荆越和凌莲不在人世,那些荆棠从未经历过的挫折、从未受过的伤,全都加倍地返还在了他的身上。一夜之间,千疮百孔。
所以荆棠才病了。
得知荆棠患病的时候,言决本是想着,今后要保护他的。可是如今,面对荆棠的情绪,他却觉得无能为力。
他不知道荆棠的症结在哪里。或许是因为言琤,或许是因为荆越和凌莲,又或许是二者兼有。
弄不清、搞不懂,也没办法。
好累。
“……言决。”江熠然慢慢向言决走近,在他身边蹲下,双臂交叠在膝头,动作像个乖巧的好学生,“荆棠说不定自己回家了,要不我们一起过去你家看看?”
江熠然知道言决和荆棠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如今荆棠变成这个样子,言决当然会很难受。看着言决难受,他胸口也酸胀不已。可是他向来只擅长安慰自己,却不擅长安慰别人,只能像抚慰小猫一样,伸出手轻轻抚摸言决弓起的脊背,温声告诉他,荆棠一定不会有事。
“江熠然……”言决忽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身边的人,嗅着他颈边淡淡的柠檬香,哑声道,“对不起。”
江熠然失笑:“干嘛突然跟我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啊。”
言决咬紧牙,又道:“我太没用了,还要你来安慰我。”
江熠然摇摇头,轻声道:“……别说是你,荆棠那个样子,我看了都觉得心疼又无力。”
“我是觉得他可怜又可气。”言决闷闷道,“等他病好了,再跟他算账。”
江熠然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言决已经自己安慰好了自己,笑着说:“好啊,那我也要跟他算账。”
“嗯?”言决从江熠然的肩窝处抬起头来,迷茫地望着他,“你要跟荆棠算什么账?”
“算……让我吃醋的账。”江熠然的面颊骤然染上羞怯的微红,“还有……”
“让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你的账。”
言决睁大双眼,不被镜片遮挡的深褐色眼眸,竟微微湿润。
江熠然不是个很果决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些优柔寡断。他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缺点,但是却很难克服。
做关键性决定的时候,总需要有个人从背后推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