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我后来给你打过电话!” 吴恪很少这么大声。他被梁泽气得浑身发抖,太阳穴下的血管突突直跳,“我说过约定依然有效,高考之后在临江等你,你呢,你是怎么说的?”
梁泽说,别等了,他选择放弃。
有些事就是这么可笑,看似被动的人其实牢牢握着主动权,口口声声喊着一辈子的那个却最先放手。
吴恪心一冷,转过去抹了把脸。他把灯打开,又把地板上的西服捡起来扔到沙发上,再回来梁泽仍然在玄关那个位置站着。背后的白墙很宽,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衬得梁泽像根过瘦的竹竿。
“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这里是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梁泽肩膀瑟缩了一下,慢慢把眼睛抬起来:“阿恪,你变了好多。”
从前的吴恪绝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难道你没变?”
是啊。
最先变的明明是自己。
刚想开口道个别,鼻间忽然有液体涌了出来。梁泽匆忙拿手背去蹭,结果蹭了一手背殷红的血。
他这个毛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长期熬夜加营养不良导致肝功能不好,所以一激动就容易流鼻血。
因为早就习惯了,他一声不吭地背过身去掏纸,没想到手腕却被人从后面扯住。
“阿恪?”
吴恪将人拽到卫生间,拧开凉水,表情阴沉得就跟外面的夜晚一样。梁泽从镜中看了他一眼,很识时务地佝身冲洗下巴跟手背,余光里他离开片刻又走了回来。
关掉水,眼前多了包抽纸。
“谢谢。”
止好血后梁泽走回客厅,想把不小心滴到地板上的血渍擦干净,谁知吴恪却说:
“我来。”
清明平淡的灯光下,他走过来,卷起袖子蹲下去。站着的时候还好,这样蹲着显得他的肩又宽又平。这道沉默坚实的背影,再一次默不作声地,打动了梁泽的心。
血不多,拿抽纸擦过后他又用湿巾擦了一遍。没见到酒精喷雾之类的东西,梁泽不安地问:“要消毒吗?”
他的洁癖一定没有任何好转。
吴恪动作停住,看着地板上的影子:“梁泽。”
梁泽微怔。
“要不要继续跟我做朋友。”
过得不好的不止梁泽一个。顶灯下吴恪微低着头,面色发青,空有一副清俊的架子,神情却无比落寞。
“你……” 梁泽心突突直跳。
“我这几年认识了不少人,也交过不少朋友。” 吴恪顿了一瞬,像是喝多了难受,又像是竭力压下某种炙热的情感,“但他们不像你,把我当成最重要的那一个。”
没有谁会像当年的梁泽一样,视吴恪为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十六七岁的他们对世界懵懂,对未来更懵懂,可他们对情感、对孤独并不懵懂。尚未成年就经受许多坎坷,他们像两只敏感多情的小动物,艰难地找到一方窄仄的土洞,风雪中缩在一起互相取暖。
“前年奶奶走了。” 他起身,侧身对着梁泽,“那一次我觉得自己格外需要你。”
两个人的呼吸都开始发颤。
“而且就像你说的,以前的事我也有错。是我太冲动了,作为朋友,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现在我们都成熟了,不如忘了之前的事,再给这段友情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