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之而来的是火,他在火光中隐约看见母亲扭曲的脸,她下半身被火球裹挟,仍然伸长了双臂把他往外推。他一次次张口想喊 “妈妈”,嗓子却像被烈火灼烧,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爆炸先救援一步到来,他被巨大的气浪掀翻,街边的钢铁广告牌 “咣” 一下砸在他腿上,满地都是血。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汽车被火焰吞噬,像张牙舞爪的野兽,一点点将他拖进深不见底的幽林。
“少爷,少爷.”
宣兆指尖一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靠着沙发,神情冷淡,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恐惧可怖的场景早就重演了千万次,把他磨练的波澜不惊。
贵宾厅隔音很好,但还是没能完全隔绝一楼舞池的躁动声,宣兆在 DJ 狂放的节奏里缓慢地转了转眼球,水晶吊灯在视野里转动。
片刻晕眩后,他自嘲地想,果然是个残废。
生过病的残疾人通常精力都不太好,在夜场这种嘈杂的地方也能睡着。
膝盖上披着的毛毯滑落在地,龚叔弯腰捡起来,披在他的腿上,又背手站到一边。
“少爷,又做梦了?”
“没有,” 宣兆一摆手,半眯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没睡醒的沙哑,“龚叔,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叫我。”
龚叔当年是他外公身边的警卫,是看着他长大的前辈,那场车祸后外公去世、母亲昏迷,只留下年幼的他,龚叔是个重情义的,照顾他至今。
只是老人家未免古板了点,这称呼是怎么也改不过来了。
耳麦里传来声音,龚叔侧头听的仔细,片刻后对宣兆说:“少爷,叫杨烁的那孩子把人带来了。”
宣兆抬起半垂的眼睫,漆黑的瞳孔像是一潭深水,过分白皙的手指搭着毛毯,指尖在灯光下近乎透明。
半响,他缓缓道:“知道了。”
宣兆一只手撑着沙发扶手,缓慢且吃力地站了起来,龚叔把靠在墙边的一根金属棍递上去——那是一根拐棍。
宣兆却没有接,缓步走到了门边。
他的步伐迈的比一般人要小,步态也显出了稍许僵硬,左脚踩地的力道显然比右脚要轻。
龚叔担忧地皱起眉:“少爷.”
宣兆背对着龚叔,抬手打断他:“龚叔,我能走,下面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妥了,” 龚叔双眉紧拧,犹豫片刻后说道,“少爷,你何必把自己也搭进去?”
宣兆垂眼看了看自己走几步都吃力的左腿,继而轻轻一笑,微微偏过头:“叔,我早就搭进去了。”
外公没了,母亲疯了,他则失去了健康的双腿。
灯光勾勒出他流畅优美的侧脸线条,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浅影,淡红色唇角扬起微妙的弧度,唇边挂着一个不显眼的淡色疤痕,像一个浅浅的梨涡。
宣兆推门离开,龚叔把拐棍放在墙边,深深叹了一口气。
“东家下去了,” 龚叔一按耳麦,吩咐道,随即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手里都注意着分寸,谁真把少爷伤着了,有他好看的。”
惊雷酒吧是三个月前开的业,这块地处大学城,发展娱乐行业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隔壁街就是海港市医科大学,再隔一条街是海港大学。大学生们大都刚度过青春叛逆期,高考结束总算能放飞自我,对酒吧这种独属于成年人的场合有种莫名其妙的热衷,因此惊雷酒吧投其所好,装潢走的也是颇对现在年轻人口味的工业风。
这里原本是家半死不活的文艺小酒馆,专请些民谣歌手来驻唱,后来这里爆出了社会新闻,一个非主流驻唱歌手睡了一中的一个小姑娘,更缺德的是这非主流内 | 射还不戴 | 套,小姑娘怀孕了要负责,闹得要死要活。
丑闻一出,小酒馆彻底凉凉,店主愁的抓破了脑袋。三个月前,一个年轻人把这儿盘了下来,改造成了酒吧。
夜里十点,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DJ 在台上放着电子音乐,底下舞池里炫彩灯光乱晃,年轻的男男女女跟着节奏扭动,五颜六色的头发甩做一团。
“操,晃得眼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