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黎洗澡后,打开了裴砚熙房间的门。
——对戏。
一份剧本中,不需要郁黎每场戏都陪着裴砚熙对。
他只需要对关键的几场,帮助裴砚熙找到感觉入戏,就可以了。
之前他们已经成功对了三场戏,还剩下九场。
今天要对《人间》里面的主角沈哲从默默忍受到反抗离家这一段,中间有很明显的情绪转变,是之前的情绪一份份累积,最终爆发。
难得不是表演出默默忍受,也不是爆发。而是默默忍受中的一层层情感堆积。
这部分只占开篇前十分钟,十分钟中要介绍大环境背景,小人物背景,还要体现主角沈哲的性格,真正属于情感堆积的戏份并不多。
所以要让人在短短的几分钟内,感觉到,沈哲已经忍到不耐烦,忍到忍无可忍,这对表演者的感情渲染有很高的要求。
郁黎将要饰演的是沈哲神经质的母亲,帮助裴砚熙入戏,体验那种感觉。
昏黄的灯光下,沈哲的酒鬼父亲又没回来。
十八岁的沈哲穿着袖子短了一截的校服从外面回来,刚一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跪下!”
声音来源于沈哲母亲。
沈哲身体僵硬片刻,随后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在桌边跪下。
“怎么这么晚回来?你是不是也想学你爸整天不着家?”
“今天值日……”
沈哲头没抬起来,又低下去,声音也逐渐消失。
解释没意义,这样的话他每周都要说一遍,可是每一周他都还会被问被骂。这个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在他身上寻找在他爸那得不到的乖巧和认错。
“一个借口说一千遍一万遍,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天天不回来,你是不是跟你爸去见那个女人了?你是不是想让她当你妈妈?是不是?你说啊?!”
对方喘一口气,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去死,我死了你们就都开心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像一个外人……”
沈哲依然低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现在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眼泪时有多慌张,哄了多少句话,结果却被叫到外面代替他爸跪一晚上。
这个女人第二天还当着邻居的面哭诉,说自己不听话,彻夜未归,她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晚上等等等等。
虚伪至极。
……
再一次被叫到外面罚跪,沈哲照做了。
房间的灯光逐渐暗下去,春寒料峭的夜里,细雨打湿他的衣服,风冷的刺骨,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向他涌来,令人窒息。
沈哲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不仅是被这忽然增大的夜风,也被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吃人的家——
他要离开!
沈哲忽然站起来,踉跄两步才勉强扶着柱子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