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晋杲阳再次按捺住自己胸腔剧烈的震响,道:“这样的话我把这一段放在前面来更好。”
两人当即就着这段改编讨论了起来。陆放站在门口,听着他们低声交谈,偶尔会弹一小段的旋律,随后又是一番讨论,便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站在这里了。
他又待会了会,最后终于转身离开,将空间腾给了他们两个人。
音乐室内逐渐有落日照了进来。
既然都已经做了,两人索性就做了个完整版的出来,晋杲阳非常喜欢现在这种旋律,将整首曲子快速地弹给陆轻听了,略微有些急促,扭头问道:“可以吗?”
“嗯。”陆轻听完,发现他不知为何把《三弦月》又改了一遍,而且还不是他最初给自己看的那个版本,不由得微怔,道:“那这首呢,怎么还要改?”
晋杲阳顿住。
《三弦月》这首曲子其实非常特殊。
两人在做合作舞台的时候,陆轻就已经在想能不能把这首曲子编到前奏里面去做情绪的接入点,但是后面也没有,后面整个合作舞台都是他们两人重新写的。
于是这首曲子空了下来,用在了现在的纯改编版本里。它的意义也非常分明,晋杲阳才听到这首曲子时的感受没有出错,这首曲子的确是写的葬礼。
那天陆轻就因为陆放在飞机上那么一番激怒的言语,带着一丝近乎于魔幻的念头回到了家里,去见那个所谓在临死前还念叨着他名字的父亲。
他的父亲也的确是在叫他的名字。那个当年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巨擘,经过了几年的病痛折磨以后早就已经形销骨立,但即便是如此,他都没有忘记要憎恨陆轻。
他大抵觉得自己的病情还有一家人的荣耀全部都毁在了陆轻的手里,他肆意地辱骂着陆轻,愤怒地斥责他成长多年还是长成了个废物,逼问他为什么害死自己的母亲,又骂他麻木冷血,骂得最后自己嗬嗬喘气直至失声。
陆轻当时才刚刚跟晋杲阳吵完架,连去向都还没有来得及说,连着乘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匆忙而来,闻言又蓦地定在原地。
就像是血液都在瞬间冷却,他就这样,慢慢地直起身来,冷眼看着病床上的父亲。
陆轻的状态在这些年里一直这样起起伏伏,他其实自己是知道原因的,除了无休止的恶意和压迫以外,还有他残存的一点期待。然而在这个刹那,他所有的期待消失殆尽,多年的魔障好像在此时是真的全部解脱,他肆意而又痛快,仿佛每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自由。
于是他转身就走。
《三弦月》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当时晋杲阳和陆轻谁都没有想到这次的分开,会猝不及防地长达那么长的时间。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晋杲阳联系不到陆轻,陆轻也联系不到他,以至于后面陆轻坐在葬礼上的时候都是冷静而又清醒,从未如此明确的感受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会爱他了。
但事实上也不是这样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晋杲阳和那时有关的记忆便也控制不住的汹涌上来,他的情绪在胸口横冲直撞,有那么刹那竟是有种滚烫与酸涩的重叠。
“嗯。”不知多久过去,晋杲阳才终于点头,“我昨天第一次给你改《三弦月》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改得其实挺烂的。”
“没有很烂。”陆轻道。
晋杲阳零星地弹奏了几个音符,扭头问道:“那你觉得现在这首好听吗?”
“都很好听。”陆轻又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的专注。晋杲阳的每首歌对于他而言都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当时的晋杲阳存了心思的想要哄他,像是太阳般骤然迸发出蓬勃的热量,今天的曲子也是同样。
“但是其实我更喜欢现在这个版本。”晋杲阳看着陆轻许久,才抿了抿唇,毫无预兆地道:“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没有人爱的。”
起初的时候,陆轻只是微怔。
他并没有反应过来晋杲阳到底指的什么事情,创造《三弦月》时的情绪于他而言不可谓不深刻,但是在晋杲阳的面前,所有的深刻又好像全都能随风消散。
但是随后他又听到了晋杲阳轻轻的声音,有那么瞬间近乎于幻觉,但是陆轻听清了。
“陆轻,我就是爱你的。”
整个世界的声音倏地静止。
随后突然像是狂风大作,所有的声音就连陆轻的心脏都被吹得七零八落,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血液疯狂奔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