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许茹察觉了儿子的不对劲,毅然决然给林知办理退学时,林知的状况已经很严重了。
几乎已经看不进任何字。
人也变得沉默而自闭。
聂振宏觉得心脏上扎进了一只小锥子,一戳一戳的抽着疼。
他紧紧捏住掌心里的细嫩指尖,哑声道,“不是你的错,知知。”
“你不是弱智,你也一点都不笨,有病的是他们。” 聂振宏声音里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愤怒,不是对着面前的小朋友,而是对林知痛苦回忆中那些自己无法触及的,给他带来伤害的旁人。
“听着林知。”
他伸出左手,掀开青年垂落在额前的碎发,迫使林知抬起头,视线与他直直相对。
“你很好,比我见过的许多人都要好。”
“读书并不能代表一切。有的人读再多的书,也可能成为人渣败类,但有的人一辈子一本书都没看过,也能活得像模像样,成为大写的人。”
微蜷在座位上的人渐渐坐直了些。只是望过来的目光依旧仿若一潭死水,没什么波澜。
以前,聂振宏只觉得小邻居的眼神太过呆缓木然,不像年轻人那样充满活力。如今,知道了背后的原因,他头一次因为这样的眼神生出巨大的揪心和难过。
“更何况,咱的天分就不在读书上。”
他指腹抹过青年微红的眼角,想把他眼中的湖水荡开,“你瞧瞧,我、张姐、还有小知乐,周围的街坊邻居,谁不夸你画画儿画得好?”
“这老天爷啊……”
口随心动,聂振宏不知怎么的,就下意识捉起右掌心里握着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碰了一下。
“这老天爷肯定亲过你这双手。” 要不,怎么能让咱们知知画出那么多好看的画儿?
最后半句话,在聂振宏嘴里卡了半晌。
只因为他被自己的动作惊得脑袋里一阵兵荒马乱。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小邻居已经被安抚好了情绪,冲他抿出了甜甜的两颗梨涡。
“咳。”
聂振宏连忙掩饰般地松开了自己不安分的爪子,将原本拿走的画笔塞回了林知右手中。
“刚才……” 他压住心里的惊涛骇浪,试图换个话题让自己镇定下来,“所以刚才是因为不想看书里面的文字,才不愿意接的?”
何谦留下的样刊还躺在货架上,聂振宏起身重新捞了过来,拿在手里。
他没翻开,只是试探性地问小朋友。
“…… 唔。”
林知点点头。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还有那个人催促逼迫的动作,都让林知回想起以前,然后就脑袋发疼,呼吸难受。
聂振宏猜测那是应激反应,但他并不想再让林知去想那些不好的过往,便掠过不提,只温声问他,“那如果不看字,只是画画,你愿意吗?”
林知耳朵动了动。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叫何谦的叔叔,拿出书册前一直追着他说的话。
“稿费…… 是钱吗?”
他墨黑的眼睛里恢复了些神采,“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