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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墓园里,三个人站在一块墓碑旁,对着黑白照片上笑得灿烂的青年说了好一会儿话。
聊彼此的生活,聊曾经的趣事,聊聂振宏新拐到手的媳妇儿,聊高海的鞋厂要怎么做大做强…… 对着老朋友好像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尽管,对方已经不能再回应他们。
到最后,几人都不禁感叹,他们竟然也到了追忆往昔的年纪了。
“要是能重来,我当初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高海摸着肚皮,叹道。这些年一直做生意,他手底下也招了不少高学历的人,到后来他才发现,知识懂得越多的人真的是越吃香。不说别的,光脑子,人家就转得比他灵光不知多少。
“要是能重来,我得早把我爹的钱薅到手里,免得便宜那私生子了。” 文月想得挺简单。
“哥,你呢?”
聂振宏一愣,“我啊。”
“要真能重来……” 他垂下眼落在自己的左腿上,低声道,“要真能重来,我可能会把小朋友带回去自己养大吧。”
让他的小知了在年少时不再受那么多无谓的苦楚和伤害,而是被他好好呵护着,更早更快乐地看到世界的美好。
时间不早,三人将手里的花束放下后,便往回走。
整座南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从山脚走车道到山顶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却埋葬着数万人。现在的墓地都不兴土葬,仅有一捧骨灰存于不到一平米的墓冢内,其上树立着的碑文记录着人短暂的一生。
他们仨顺着来时的小道和台阶往下,每经过一层,就能路过十余座墓碑。以前聂振宏来这里祭拜老大时,都没有怎么留意过途径的陌生的辞世者,但今天不知怎么的,他的目光却总是从这些碑文上划过。
偶然间,停顿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高海和文月发现身后的人没动静了,扭头问。
“你们先去车上等我一下吧。” 聂振宏没有太多解释,只是踱步向墓园里的花店走去。
而眼尖的文月瞄到了令聂振宏停下脚步的那座墓碑左下角落款的名字,便识趣地拉着还想多问两嘴的高海走了。
“咋?哥看到熟人了?” 高海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有时候文月真是服了他这憨傻的劲儿,把人拽着拍了他一巴掌,才小声道,“那是林知给他妈立的墓!”
“啊?哦哦,那咱不打扰哥跟岳母团聚了。”
“你可闭嘴吧!团聚是在这儿能用的吗?!” 文月简直要被气死了。
“哎哟,看我这嘴!” 高海连忙自己给自己呼了两巴掌,又双手合十拜了拜,“阿姨见谅阿姨见谅。我哥身强体壮的,还能陪您宝贝儿子过好几十年呢,您多照看着啊。”
若是许茹在天有灵,怕也是会被高海这憨样给逗乐。
等聂振宏捧着一束白菊站在她的墓碑前,碑上照片里的女人依旧温婉地笑着。聂振宏弯下腰,尊敬地将花束敬献在冢上。
“…… 妈。” 他蹲下身,掏出纸巾擦拭石板上的灰尘,一边道,“我就厚着脸皮叫您一声妈了。”
“林知现在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也希望能一直照顾他。所以这声‘妈’我早晚也得叫,今天就先背着知知,和您认识一下。”
“我这人没多大本事,就开着一间小修鞋店糊口。赚不了太多钱,腿还瘸。”
“但好在喜欢林知的一颗心我自认还算真诚。”
“他…… 是个很好的孩子,谢谢您,把他教养得很好。”
“离开您之后,他有过一段难过的日子。好在,都蹚过来了。现在我们过得挺不错的,周围街坊邻居都很好,他笑的时候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