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照雪放下茶杯,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物件摆在桌子上,抬眼示意李应。李应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非常小的U盘,他问道:“里面是什么?不会是周家的绝密文件吧。”
“把它给齐化风。”裴照雪说,“如果齐化风看过之后仍旧没有改变主意,我再和他谈条件。”
李应好奇道:“这里面是什么?我能看吗?”
“如果你想的话。”
“算了。”李应说,“你们舅甥之间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他随意一握,将U盘握入手中。裴照雪转头看向窗外,眼中神情甚是淡然,李应看他年纪轻轻,然而全然没有年轻人的生气模样。他时常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也有可能是在想事情,李应回忆他在延城见到的裴照雪,不清楚是否身世的揭露给他带来的太多的影响,现在的裴照雪比那时更加像是风都吹不动的潭水。
又冷,又深,目不可测。
“其实你心里没有任何怀疑,对吧?”李应忽然开口。
裴照雪转过头来看他:“什么?”
李应说:“你和你舅舅真的很像,就算没有血缘证明,我也相信你们是一家人。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有些东西确实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可以不管不顾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与你相认,并且希望你留在齐家,他不会看错的。”
“是吗?”裴照雪又陷入了沉默,李应觉得他有一句还没有说完的话。
一天之后,李应才明白他感受到的那句没有说完的话蕴含着什么意思。裴照雪走后他就把U盘里的内容发给了齐化风,他把玩着手里的U盘,屡次想要打开里面的内容,最后都忍住了。他对危险有很敏锐的嗅觉,虽然当时裴照雪告诉他如果想看可以看,但是他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李应接到了齐化风的电话。他相当意外,齐化风不是一个会把时间浪费在打电话上这件事上的人,而且一开口就是让他处理了周策,说得仿佛让他出门买瓶水一样。
通常时候,李应不会质疑齐化风,但凡事总有例外。
“为什么?”李应说,“这里可是潞城,周策有那么好杀吗?你想杀他,为什么当初不在延城动手?”
“周策不死,他是不会乖乖回来的。”
李应问:“裴照雪到底给你看了什么?”
齐化风沉默,李应从他最后一下呼吸声中察觉到了情绪的变化,他知道这件事可能相当严重,便压低了声音,把裴照雪那天所说的话跟齐化风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齐化风听过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才说:“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什么?”
“你告诉他,不论他有怎样的过去,是个怎样的人,他都应该姓齐,齐家永远不会拒绝他。”
李应费解,这跟周策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他心中的疑问太多,但得到结果未必是件好事。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是为了追寻某个问题的答案,知道了,此生便再无他求,死而无憾。他不想死,于是就不多问。他找机会把齐化风的口信告知给裴照雪,裴照雪听后发了好一阵子的呆,最终把自己的条件说给了李应。
“调他手下最好的一批人给我。”然后,裴照雪竖起了三根指头,“三年,我给他一个答案。”
“三年?”李应说,“什么事情用得着这么久?你舅舅等得了,我可等不了。我现在出门把周策的头砍下来,带你回家。”
“他可以不答应。”裴照雪看向李应,“但是你得把命留下。”他眼睛里还是没有任何波澜,口气也很淡,可是李应能听出来裴照雪没有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自己这些日子和裴照雪多有秘密联系,而秘密如果不想被其他人知道的话,人就得闭嘴。
死,是一种最好的闭嘴方式。
李应丝毫不会怀疑如果事情谈崩了,裴照雪会对自己下手。
裴照雪问:“他怕不怕你死?”
“少爷,你可真是会开玩笑。”李应扯了一下嘴角,“我只是给齐家打工的,死与不死很重要吗?倒是你……你和周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把他的命看得那么重要?”
裴照雪答道:“与你无关。”他不愿和李应多谈,起身便走,临行前背对李应说:“我的条件,你们好好考虑考虑。”说罢就离开了。
李应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齐化风听了裴照雪的条件之后,当真一口答应了下来。他招李应回了延城,分批将自己手下的人派去给了裴照雪,裴照雪给他们做了全新的身份。周家的项目谈拢之后即刻便开始动工,正是招兵买马之际,安排几个人进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牵动潞城几大家族的项目实施起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光是在海外动工建设基地就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期间还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和冲突。周策只在几个重要的场合上露过面,剩下的一直都是裴照雪在打理。而陆艾,这一年时常不在潞城,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没人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只是恍然间大家发现,周家和陆家的结构有了一些变化,外界传闻周策与陆艾有了婚变,曾经一对神仙眷侣,如今也不再同进同出。可是也不曾听闻周陆二人在外有什么花边新闻,实际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令人琢磨不透。
那么多真真假假的消息里,唯一变成大家心照不宣的是,一年中总有那么固定的一天,潞城是会下雪的。
只是,没有人见到过那场传说中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