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光明正大地出现,甚至要想方设法让黎嘉年记住自己。
这是他最好的筹码。
台阶之下,黎嘉年望着那个即将走到钢琴前的优雅身影,侧眸看身边的陆执,语调惊奇:“我第一次见到跟我这么相像的人。”
“要不是爸爸发过誓,说我是他唯一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我差点要以为他也是我的亲生兄弟。”
陆执熟知他家族的秘辛,摇头道:“不会,你就是唯一的。”
闻言,黎嘉年笑了,神情柔和无害:“你认识他吗?”
白金袖扣微微一颤,西装笔挺的律师不动声色地收回胶着在钢琴前的视线,低声应道:“不认识,为什么这么问?”
画家倦懒地放松了身体,向后倚去,语气随意:“我发现你一直看着他。”
陆执的后背紧绷,面色如常:“他很像你,我觉得意外。”
“是啊,我也很意外。”黎嘉年随口应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解释,饶有兴致地将目光移到了台上,“要开始了。”
一袭长裙的主持人对这个陌生又特别的客人充满好奇,她握着话筒走过来,试着挑起话题:“这位……”
段殊应下她的疑问:“我姓段。”
居然不是黎。
主持人笑意盈盈:“好的,谢谢段先生愿意上台,您要试弹片段,还是想给大家带来一支完整的曲子呢?”
“完整的乐曲,升c小调前奏曲。”
段殊从容自若地在琴凳前坐下:“拉赫玛尼诺夫最有名的前奏曲之一,它很适合上一件拍品的气质。”
“上一件拍品是油画《风暴》……”主持人很快反应过来,惊喜道,“您是要将这支曲子送给黎先生吗?”
台下顿时难掩哗然,原本或多或少在走神的宾客们纷纷来了精神,以为将要见到这场漫长无聊的晚会上,突然上演的精彩片段。
段殊微微一笑,专注地看向眼前错落的黑白琴键,留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送给风暴。”
修长手指有力地按下左侧三个低沉的音符,沉重的共鸣响彻整片空间,慢板起奏,追光灯落下,于是一切杂音便都隐没了。
第一乐段,结构重复的低音,被叫做命运主题,节拍缓慢,像教堂庄重的钟声,轰然响起,惊起在穹顶上停泊的白鸽。
一片黯淡的光线中,黎嘉年真正被勾起了兴趣,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个犹如同胞兄弟的陌生人。
他身边的陆执亦然。
他无法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豢养在别墅里见不得光的替代品,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里。
大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中,熟悉的手指在琴键上缓缓流连,他清楚地见到了手背上那道突兀的伤疤。
不被他允许的伤疤。
画中人被耀眼光芒笼罩着的右手,渐渐加快了落下的节奏,像蹁跹的羽毛,轻盈又缠绵。
第二乐段,情绪持续推进,白鸽动荡不安,剧烈地扇动起翅膀,令人目不暇接,急促的快板,鸟儿匆忙地飞向天空。
在交错迷离的旋律中,段殊的双手本能般按下每一个琴键,没有半分失误。
他对钢琴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曾经在某部电影中饰演过一个钢琴天才,为此专门苦练了三个月,自然记得几支练到了深深刻入灵魂的曲子。
恰好其中有一首曲子,与黎嘉年的那幅油画极为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