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殊没有多加犹豫,就爽快地分享了目前为止他觉得最好玩的部分:“我进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让自己暴露在黎嘉年面前的契机,然后我也确实这样做了,陆执很生气,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可能真的想抹除我的存在。”
齐宴专心地聆听他毫无保留的叙述,手指无声地敲击着桌面。
“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故事背景里,陆执是害怕这个丑陋的事实展现在黎嘉年面前,才会想要毁掉替代品,所以我试着让他相信,我会保守这个秘密,而黎嘉年会把我的出现往另一个方向诠释。”
“于是我成功了,类脑遵循的逻辑果然很刻板,当危险不再是危险,他开始纵容我的存在,然后一步步退让,甚至从自己的别墅里搬了出去。”
眼前人的面孔上流露出难得的鲜活神采,齐宴的目光中也隐隐透出柔和。
“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很像是恭维,但宙斯系统真的是一个伟大的创造。偏执无情的律师,明暗两副面孔的画家,还有纨绔幼稚的富二代……他们的确在按照这种鲜明的特征说话和行动着,但并不死板僵硬,看起来简直和真人没有差别。”
见他的话语停顿下来,齐宴便接着补充道:“宙斯很聪明,也很固执,他的优点和缺点跟许多真正的人类极为相似,你完全可以把它当做真人来相处。所以,现在你已经初步绕过了程序,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段殊如实相告:“还没有想好,黎嘉年明天要来家里教我画画,我想更多地了解他,然后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办。按照标准的戏剧逻辑,陆执喜欢的人对我产生了兴趣,我就应该要趁机把那个人夺过来,才能实现最强烈的报复。”
齐宴闻言,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全都告诉我了。”
这句话逝去得太快,段殊几乎没有听清:“什么?”
齐宴没有再重复,只是道:“你很诚实,其他体验者通常不会把故事说得这么细。”
段殊霎时有些发怔。
他在生活中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坦诚。
见他的神情陷入彷徨,齐宴又转移了话题,提醒道:“你应该记得,这里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故事进展到了第三日,现实里才过去半天,但你依然可能会觉得疲惫,毕竟在这里度过的闲暇和睡眠时间是被压缩过的。”
“虽然依靠现实中的营养供给,不出意外的话,你可以体验完整个故事才离开,但如果你觉得情绪异常,或是想要真正地睡上一觉,也可以随时选择暂停体验,退出世界。”
这是在段殊进入之前,就被其他研究员反复提醒过的注意事项。
“我记得的,一切以精神状况为最优先。”新的疑问随之浮现,段殊无暇去思考他上一句话,“所以你会跟我一样,一直待在这个世界里吗?还是会在我正常体验剧情的时候,抽空退出?”
在这个被智械思考构建起来的世界中,他和齐宴是唯一的真人。
在没发现齐宴之前还好,见了面之后,难免会产生一丝微妙的依赖,像是流落到神秘荒岛后,遇到了唯一一个能真正和自己对话的人。
齐宴敏锐地读出了那丝依赖,淡白的咖啡雾气飘荡开,褐色眼眸中清晰地映出对面人的模样。
“我会准时送来每天的早点。”
每日不重样的甜蜜蛋糕,不会在咖啡店里对外售卖,只是私人供应。
段殊不由得笑起来:“你送来的甜点很好吃,是在里面藏了一道让我觉得好吃的数据指令吗?”
“不是,那样太偷懒了。”他浓密好看的眉峰微微扬起,“这是我从现实里带来的手艺。”
正式的工作谈话结束,气氛重回散漫惬意。
“做甜品是你私下的爱好吗?完全看不出来。”
“隔壁实验室的同事偶然知道之后,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在现实里也会骑机车吗?”
“嗯,一比一复刻,可惜最近限行了,只能周末开去郊区,没法骑它上班。”
“老实说……我很难想象现实里的你骑机车开进公司园区。”
“很久以前有过一次,当时急着回实验室找一组数据,结果下楼之后发现一群保安围在我的车子周围。”
段殊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异口同声地问我,这辆车看起来真帅,要多少钱。”齐宴通常冷淡的语气里染上诙谐,“平时他们从不会主动跟员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