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久到商屿墨快睡着了。
宁迦漾用擦脸巾擦拭着指尖水珠,忽然轻轻开口: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坏?”
男人眼睛都没睁开,声线懒散,“嗯?”
宁迦漾掰开他抱着自己腰肢的手,转身仰头望着他,“明明只是举手之劳,我却不愿意帮她,是不是很坏?”
“一点都不善良。”
而他是拯救世人的医生。
虽然平时看起来冷淡,谁也不在意,但宁迦漾见过商屿墨太多次,因为一个医院的紧急电话,他无论正在做什么,都毫不犹疑的先以病人为先。
所以笃定他是面冷心热,慈悲为怀,明月入怀的神仙医生。
就很怕他会觉得自己小气记仇,很坏。
浴室灯光炽白明亮,几乎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
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眸。
男人那双犹带睡意的浅褐色眼瞳越来越清醒。
如终年云雾缭绕的高山,雾散云开,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寒潭幽泉。
两人对视,彼此呼吸近在咫尺。
他背对着灯光,眼神越发幽静。
宁迦漾眼睫下意识轻眨。
蓦地,商屿墨两只肌肉线条修劲完美的手臂抵在她身侧,将纤瘦曼妙的身躯圈在怀里一般,微微俯身,薄唇溢出简单的几个字:“商太太,你似乎对我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
就在宁迦漾错愕时。
男人近乎薄凉的话清晰落入耳中:“我更非良善之人。”
……
直到回到剧组,宁迦漾耳边似乎还回荡着男人清晰薄凉的话语。
他说他更非良善之人。
下午宁迦漾候戏期间。
无意中听到宁迦漾自言自语的小鹿笃定道:“商医生肯定是骗你的!”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若不是真心想要治病救人,像是谪仙这样家世显赫,智商过人的天才,干点什么不好?!”
宁迦漾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是这样吗?
但是商屿墨早晨的表情不像是骗人呀。
而且,他干嘛要骗她?
没等宁迦漾想通,便听到场务的声音,“宁老师,可以准备了。”
这场戏是天台戏,是需要吊威亚。
有得了绝症的患者一时之间想不开,想要在医院跳楼,被宁迦漾扮演的实习生看到了,想要救她。
两人推搡之间,差点掉下去。
因为是剧中是夏天的缘故,大冷天,宁迦漾穿着牛仔裤配白色t恤,冻得小脸泛白。
被化妆师扑了腮红看起来才正常许多。
外面套着宽松的白大褂,掩不住纤细羸弱的身影。
尤其寒风中,在天台,与身材偏胖的女患者形成鲜明对比。
“卡!很好,再来一遍。”导演对这个很满意,但是有个特写镜头扮演患者的群众演员发抖了。
宁迦漾看出来这个群众演员有点怕冷,轻言细语地指点了她两句,然后安慰道:“很快就结束了,下戏请你喝热奶茶。”
群众演员见她非但没生气自己拖后腿,还安慰指点自己,顿时松口气,信誓旦旦:“宁老师您这么瘦都能忍住冷,我这么胖,也能忍住!”
“要跟你学习。”
这次一条过。
宁迦漾怎么可能不怕冷,她都快冻麻了。
今天温度绝对是零下!
就在她被放下来时,忽然剧组外面传来一阵许喧闹。
宁迦漾距离地面还有五米距离,能清晰看到一个穿着深黑色低调双排扣大衣的男人徐徐走来。
长款的设计,若非身材比例好,加上个子高,很难穿得好看。
来人却完全将这件经典款的大衣穿出了矜贵清冷,像是特意为他量身而定。
是——
商屿墨。
商屿墨原本眉眼淡淡的正在和制片人闲谈。
直到看到了掉在半空的单薄身影,眼神沉敛,“放她下来。”
工作人员都在看谪仙下凡,俱是忘了手边工作。
听到这话,反应了几秒,连忙将宁迦漾和那个群众演员一起放下来。
“哦,好好好!”
别说是工作人员,就连宁迦漾的都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很不开心。
长着这样还出来抛头露面,招猫逗狗!
不守男德!
宁迦漾刚落地,还没站稳,余光忽然瞥到旁边比她略慢几秒下落的群众演员,瞳孔收缩,“小心!”
只见群众演员的威亚在落地之前,突然断裂,而她整个人也往前扑。
脸正对的位置,恰好是尖锐坚硬的机器一角。
宁迦漾下意识拽住她身后的威亚带子。
然而由于力气小,自己身上又被冻麻了,只把人扯偏了点,自己也跟着摔倒。
一条手臂率先着地。
火辣辣的痛楚陡然袭来。
宁迦漾本来就娇气怕疼,皮肤又嫩又薄,重点是她爱自己皮肤如命,此时又疼又怕。
留疤了怎么办?
骨折了怎么办,以后骨头长不好怎么办?
距离十几米远的商屿墨原本清冷淡漠的表情陡然一变。
直接甩下身后一群人,三两步朝着宁迦漾跑去。
从未有人见过谪仙这么着急。
陆尧头都大了。
望着全剧组这么多人,除了导演等剧组上层参加过今夜白会馆那次酒局,知道商屿墨和宁迦漾关系之外,其他人都满脸震惊。
望着传说中洁癖清冷不近女色的谪仙,将自己身上干净的大衣披到他们剧组女主角肩膀,而后熟稔地将人打横抱起来。
宁迦漾眼泪汪汪地仰头:“会不会留疤,会不会骨折扭曲?”
商屿墨面无表情,直接往休息室走去,冷声对工作人员道:“带我去找药箱。”
而后垂眸看她,语调沁透着入骨的薄凉:“你不是又坏又不善良吗?需要你救?”
宁迦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眼睫上的泪珠瞬间生理性地滚落:“条件反射啊……”
旁边带路的女场务:“???”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听到了什么?
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位对话怪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