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钦发现自己喜欢上杨涯,是在他十五岁的时候。
说不准是在哪一天,也讲不清是因为什么事,岳钦心里本来有一棵常青树,是杨涯栽下的,他时常在这棵树下纳凉,对于未来没有太多奢求,但是忽然,一颗藤蔓的种子在树下悄悄地发了芽,攀着树干迅速向上,又垂下了无数枝条,时不时地撩拨到他的情绪,岳钦很快就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藤蔓的种子是他自己带到树下来的,他对杨涯产生了别样的依赖情感,渴望能得到他的全部垂青。岳钦希望他们的树不止是一棵常青树,还是不老树,他喜欢杨涯,喜欢他的一切,希望无论阴晴雨雪,都能看到杨涯向他奔来,希望哪怕是在跋前疐后、动辄得咎时,也能和杨涯携手并进。
如果是十二岁的杨涯像这样对十五岁的岳钦表白的话,他会欣喜若狂,会仗着年少的热忱,奋不顾身地拥抱爱情。
哪怕是十五岁的杨涯对十八岁的岳钦表白也行,他会犹豫,但还是会很快答应,然后带着对两人未来的憧憬全力以赴地生活。
或者再稍微迟一些,等他事业稳定下来了也行,到时候岳钦就什么都有了,杨涯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拿得出来,他会有大把的精力和时间去经营这段感情,他相信他们可以过得很好。
唯独现在不行。
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的爱情和少年时相比,不止多了柴米油盐。
还有责任,以及对未来的顾虑。
而身为年长者,一段感情中责任的担子,理应更多地压在他的身上。
可他现在并不能负担得起。
他真正闯入社会不过五年多的时间,虽然事业已经初步有了起色,但他还没站稳脚跟,公司还没有成熟到可以独立行走的地步,他不是那种偶尔批阅一下文件,和人打打高尔夫,就能保证公司赚得盆满钵满的总裁,他的时间不够他同时把握事业和爱情,金钱也不够。现在的岳钦没有任何资本能支撑得起他对这段感情的自信。
所以岳钦激动的心情像是一把扬起的火山灰,短暂的热意喷薄后,又很快地冷却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只是单向暗恋,没想过会暗恋成真。早知如此,他就不这么早试探着再次接近杨涯了。现在的他简直就像个空有一腔雄心壮志的懦夫,杀敌破阵的口号喊得响亮,真正上了战场,却又很快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我爱你,我很爱你,杨涯。可是现在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需要稳定,这个现在的我不能给你,”岳钦忍痛说,“你可能对我有滤镜,但是,已经过去八年了,现在你我间已经足够陌生,或许你可以重新审视一下我,我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杨涯看着他不说话。
岳钦又继续说:“我没什么好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聊天,没钱也没权,也就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姿色,但是…”
杨涯捂住了他的嘴:“你长得够好看,能配得上我,只凭这一点,你还算普通男人吗?”
“哥哥,民政局周一八点半就开门,下午五点才下班,你要是想要稳定,就大后天也请个假,和我一起去领证吧。”
岳钦一时失语。
半晌他才吞吞吐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涯有些不满了,“岳钦,对我有什么意见你直说就好了,不要总是拐弯抹角地拒绝我,就算是你直截了当地骂我,我也是不会放弃的,我才没有那么玻璃心。”
岳钦低下头,揉搓着指尖:“我的意思是,你在我身边,会让我分心,杨涯。”
“我现在就是一只背着米粒爬坡的蚂蚁,一叶逆流而行的舟,如果不把全部心思都扑在工作上,我可能会摔得很惨。”
杨涯还是觉得他在介怀自己不辞而别的事。
求得谅解并不是只把事情原委解释明白了就可以的,缺憾和伤害都需要投入足够的感情和精力去弥补。
杨涯只能搬出他的杀手锏。
“可是哥哥,马上我就不只是一名纯粹的演员了,公司需要靠我赚大钱,想要我走流量路线,你知不知道娱乐圈的水有多深,现在的我单身,没爹没娘,背后的资本也不堪一击,在这片大池塘里就是颗无根浮萍,是个人都能拿我开涮。我的确需要稳定,可我现在唯一能依靠、敢信任的人,只有你。”
像小蚂蚁碰触须,杨涯碰了碰岳钦的额头。
“我不需要你能为我做什么,只希望你能成为我的男朋友,这样我才能在拒绝别人的时候有更多的底气。你成为我背后的男人,我也成为你背后的男人,行不行?”
岳钦:“……”
杨涯:“哥哥,之前你睡了我那么多年,该不会现在到了你该对我负责的时候,却想对我撒手不管了吧?”
岳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