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发出轻巧的闭合声,蒋衡睁开眼睛,顺着窗户看向纪尧的身影。
今天上海温度很低,还下了小雨,纪尧拢紧了自己的领口,急匆匆地走进了路边一家二十四小时药房。
其实蒋衡一直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而已。他打心眼里觉得疲惫,所以连寒暄的兴致都没有。
药店是透明的玻璃门,从蒋衡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纪尧的模样。
他站在药柜前,指着后面的展柜跟店员交流了两句什么,然后点点头,在店员递过来的购买单上写了几个字。
蒋衡看着他的侧影,只觉得他忽然和几年前重叠在了一起。
在他和纪尧同居之后的一年,纪父纪母还没有强势地插手他们的生活时,纪尧有过几天忙碌期。
那时候做课题的同时还要准备自己的毕业论文,几乎每天脚不沾地,于是临时住回了学校。
蒋衡正巧跟着律所实习的老师跑法律援助,去了北京西部郊区的一处农村。他们去的时候好好的,结果准备不充分,回来的时候赶上一场大暴雨,车被陷在了半路上。
他们淋着雨搬了半个多小时石头才狼狈地把车推出来,回到北京市区的时候天都黑了。
蒋衡仗着年轻力壮身体好,先把老师和两个师妹挨个送回去,自己才打了个车回家。
然而他淋雨又吹风,回家洗了个热水澡的功夫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走路都打晃。
那时候他和纪尧的感情还不错,每天如果不见面,就会打个视频电话沟通近况。那天蒋衡怕纪尧看出什么来,于是把视频通话改成了语音电话。
纪尧那天格外忙,似乎也没发觉他的不对劲,草草跟他说了两句,就被导师和同学叫走了。
蒋衡难受得厉害,准备歇一会儿再去医院,于是裹着毯子,不知不觉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半梦半醒地过了不知道多久,听见客厅的大门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响声,指纹锁运作起来,门把手下弯了一个弧度,一阵凉风紧随着冲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探了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你可真行。”纪尧说:“就睡沙发?”
蒋衡握住他的手腕,拉到唇边亲了亲,眯着眼睛冲他笑:“你怎么回来了?”
“我是大夫。”那时候的纪尧修满了临床医学阶段,没好气地说:“你嗓子都哑得冒火了,我听不出来?”
从蒋衡的个人体验来说,纪尧显然不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天使型医生,他的从业态度非常一般,一边翻医药箱,一边把患者从头到尾数落了个够。
“约会的时候你知道查天气预报,出差就不知道了。”纪尧略有些粗暴地把水杯塞进蒋衡手里,说道:“吃完药回卧室去,这都半夜了,你明天晚点起吧。”
说话间蒋衡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他披着毯子坐在沙发上,闻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发现现在已经午夜一点半了。
纪尧背回来的双肩包鼓鼓囊囊,里面塞满了他要用的资料,还有没做完的作业。
他嘴里抱怨蒋衡,该做的事却一点没少,手脚麻利地翻出体温计戳给他,然后又给蒋衡换了一杯微烫的水。
蒋衡吃完药被赶回房间,纪尧没跟着他一起回屋,在外面乒了乓啷地折腾了半小时,最后给蒋衡端进来一碗有糊味的粥。
那天空调温度打得很足,床头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纪尧坐在床边的书桌前继续赶他的Deadline,蒋衡盘腿坐在床上,慢慢地吃那碗味道不怎么样的粥。
第38章
第二天纪尧没回学校,他翘了一次组内研讨会,留在家里,直到蒋衡重新满血复活才走。
纪尧不是个有厨艺天赋的人,那碗粥熬得特别对不起病患,越往底糊味越重,吃到最后有种近乎呛人的苦涩味道。
但蒋衡当时还是吃完了,一点都没剩。
车水马龙,霓虹灯光交织在一起,蒋衡舔了舔唇,忽然有点想念那碗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