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耘长长地叹了声气,目光落到茶几上,许久,低低地说:“是啊。所以我更生气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愤怒,只有失望和沉重。
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父亲是英雄,哪怕是很平凡的英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出很伟大的创举,但只要是一个好人,哪怕是很平庸地生活着,甚至是拮据地、艰难地生活着,只要他是正直的、慈爱的,就都是孩子的英雄。
可他的父亲是杀人犯、强|奸犯,还在事后千方百计地毁灭证据,逃避责罚。
薄耘感觉很羞耻,“与有耻焉”。其实,他也想静一静。
半晌,薄耘说:“那我走了……你先别管这事儿,霍坤那边我去处理。”
傅见微问:“你要和他说吗?”
“我不知道,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薄耘从没这么棘手过,“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在这件事里,他和你是一样的受害者,我告诉你,就也应该告诉他。但是……我再想一下吧。宝宝,你——还信我吗?”
傅见微看着他:“信。”
“那你就暂且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你还和以前一样,该上班上班,该干什么干什么,好吗?”薄耘问。
“……嗯。”
……
薄耘联系霍坤,说想探望霍蓓蓓。
霍坤没有拒绝。抛开是情敌这一点,薄总确实是他家的恩人。出来混,讲恩义,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除了偶尔会情难自控地犹豫是否绿掉对方。
薄耘很体贴地主动提出在霍蓓蓓去医院定期检查时见面,不去家里打扰。
霍坤当然希望如此,他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不喜欢外人去自己家,哪怕那是从傅老师……不,或者该说是薄耘手上租的房子。
可事情超出了两人的意料。当薄耘出现在霍蓓蓓视野中的那一瞬,霍蓓蓓就“发疯”了,发作得非常厉害,甚至抓伤了霍坤的脸。
霍坤紧紧地抱住她,任由她抓挠咬踹,只求她不伤害到她自己。
薄耘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这么大,他确实和那谁有点儿挂相,但说穿了,霍坤不也跟那谁挂相吗?
不过,经过这一幕,他越发确定了,霍蓓蓓的心结不在于车祸,而在于薄首阳。
霍坤隐约察觉出了不对劲,但一时顾不上,只冲薄耘吼道:“出去!你快出去!”
薄耘回过神来,忙出去了。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实在没法子口头安抚住,只能给霍蓓蓓打镇定剂。
她昏昏睡去,才暂时完事儿。
薄耘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宣传海报发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霍坤的声音:“找个地方聊聊。”
他转头,站起身,和只比自己稍矮一点的霍坤对视:“……走。”
他俩没走多远,就在住院部花园的亭子里。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很少有人来这儿。
薄耘坐在石凳上,霍坤靠着柱子,两人都不知从何说起,都已经有了各自的一定的觉悟。
他们只是看着彼此。
过了会儿,薄耘先开了口:“你傅老师之前给我看了照片,说了些事情。”
霍坤依旧看着他,神色晦暗。
薄耘打开了他带来的小型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放到石桌上,指尖抵在上面,推到霍坤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