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萨沙……哦……萨沙……
他在暮色中离开,另外一个人却在暮色中到来。
他坐到我的床边,军装笔挺的,帽子下的银发变长了些,脸上依旧是一幅冷冰冰的模样,看不出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眼中隐现一缕疲态,紧抿的嘴唇让他看起来似乎在克制。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想让你受刺激。”
“你生一回病就够我受的了……”
“所以,总得有好起来的时候。如果这里叫你那么难以忍受,那么我带你走。”
尤利安轻抚我的脸,匐在我耳边说:“还记得我给你的承诺吗?我说过要带你去苏联,我带你去吧……去我和萨沙的国家,去看西伯利亚的冷杉林,去贝加尔湖看橙红的夕阳,去看落日游荡在金黄色的原野上,去看苹果树里的红色晨曦……”
“我会带你去,再也没有任何耽延。”
他的声音在颤抖,缓缓把我抱在了怀里,动作很轻柔,就像呵护一件昂贵精美的瓷器。
“你累了,我也累了……莱茵,让一切都过去吧……”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伏在他脖颈处,闭上眼睛,可以感受到他的颈动脉一下一下勃然有力地跳动着。他是如此有力量,在一切的面前都是那么高高在上,可他却故作姿态,摆出一幅询问我的模样,仿佛真要征求我的意见。
大抵是感动自己罢了。
我并不回答,于是他揉搓我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那么便是答应了。”
他有把手伸进我的病服里,放在我的左胸口上。
良久,他露出放心的微笑。
“真好,你这里还有我。”
“我能感受到。”
第60章 Chapter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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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落雪了,很漂亮。
一片一片的,如鹅羽般在风里飞舞,时而被卷起扑向悠远的蓝灰色天空,时而又安安静静地悄然下落。
1957年的第一场雪,我躺在温暖的病床上,平静地含笑欣赏。
在我的腹部,缠绕着雪白的纱布,纱布之下是一个用波波沙狙击枪打出来的枪洞,它正在靠自己力量努力愈合,就像我的背上,胳膊上,脸上的伤一样。
听他们说,我被击中的那一刻还抱着安迪送我的收音机,于是卫兵们很贴心地把收音机捡了回来,尽管它摔得和我一样惨,但现在它正被我捧在手里。
电台里播放的音乐有些断断续续不成调子,但我仍旧很喜欢。
你听,是《莉莉玛莲》。
“在军营之前
在大门之前
有着一盏灯
至今依然点着
我们要在那里再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