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吻他的脸颊,说那我还是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呢。
他笑意盈盈的,说,那么彼此存在对我们本身就是一种祝福。
我大声说,那不当然,我们的存在就已经很幸福了!有这么清澈的湖泊,梦幻的紫藤,皎洁的月色……耶和华基于爱赐予我们这一切,就是要让我们幸福。
他含情脉脉地注视我,再度拥我入怀。
离假期结束还有三天,1960年5月2号清晨,套房里的电话铃声顿时大作,把在睡梦当中的我吓了一跳。尤利安倒是迅速反应接通了电话,顺势用手捂住了我发出哼哼唧唧声音的嘴巴。
我睡眼惺忪看到黎明微光当中他坐起后的剪影,脸色越来越冰冷,侧脸的线条都变得凌厉起来,他微微点头,说:“知道了。”
随即他挂了电话,起身开始穿衣服。
“发生什么了吗?”我撑起身子迷迷糊糊地问。
“嗯。”他轻轻柔柔地回复我:“好日子到头了。”
“什么意思?”我睁大了眼睛。
他走过来抱住我,贴心地解释:“一架美国洛克希德U-2侦察机在昨天飞到苏联本土上空,已经被击落。亲爱的,过段时间你有的忙了。”
我一愣,难道这就是理查德说的,矛盾爆发的时刻?
总之我们匆忙地结束了旅行,分开回到了东柏林。果然,时局开始紧张起来,美国人声称那只是架氧气系统出问题的天气调查飞机,在飞入苏联上空时驾驶员鲍里斯早已死亡,乃是自动驾驶的失误。而苏联一方,根据赫鲁晓夫的在7号发表的言论,被击落的鲍里斯还活着,甚至将要在苏联蹲大牢。
这下两方算是撕破脸皮了,这还没完,15号苏美巴黎峰会上,赫鲁晓夫要求艾森豪威尔道歉,可那位硬邦邦的五星上将出身的总统才不会向这个喜爱玉米的“西伯利亚农民”道歉,于是我们的赫鲁晓夫同志一气之下离开了会议,留下美国人在风中彻底凌乱。
唉,只可怜夹在中间的德国,我在史塔西大楼里无奈望天,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搞不明白,但仍要硬着头皮去做。苏联军方和克格勃马上就下达了最高指令,为保证国民安全,开展全面的清洗活动。尤其是处于冷战前线的柏林,乃是重中之重。
期间和尤利安见了一面,他整个人都要被埋在堆成山的公务里。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又要被累垮,可我也来不及心疼,谁知道还有多少个间谍在等着我。杜恩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了,我却意兴阑珊。
理查德在我心里留下的话就像一把铁锹一点一点挖掘着,想挖出我那最原始也是最真诚的欲望。我长叹一声,蹲在13号大楼旁的阴影下抽烟,被路过的米尔克狠狠踢了一脚。
“我们的穆勒副处长还没睡醒呐,纳税人交的钱就是让你蹲在这里发呆的吗?”
我还没来得及还他几句,他就如风般离去。这个死神经病又把对苏联人的气出在我身上了。唉,这人……
我站起身回到办公室,招来手下的警长们,逐一分配任务。然后自己也检查装备,加入杜恩手下的特遣队一起行动。果不其然,东柏林简直成了个贼窝,别说CIA和MI6了,甚至还混进来几个摩萨德(Mossad),这些犹太人追杀当年的逃亡纳粹分子有一套,在西柏林执行完任务后又来到东柏林搅得一团糟,顺势还搞进了卡尔斯霍斯特,这些神秘分子抓又抓不住,极为混淆视听,把我耍得团团转。
一次让因为摩萨德的捣乱让一名MI6侥幸逃脱后,返程路上碰到了一名高级克格勃,他对我的鄙视毫不掩饰,然而第二天他的尸体就被发现在东柏林北郊的垃圾处理厂内。以色列人搞情报永远像在打仗,永远处于战争状态,不择手段。看来这名克格勃对他们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然而很快我就笑不出来了。
临近八月,我们在一次紧急清洗行动中逮住了一名CIA特工,由此顺势去追捕他的专线联络员——另外一名特工。这是克格勃透露给我们的情报,说是需要我们的帮忙。话都说了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由我亲自带队去围剿那位听说厉害的很的特工。
那名特工在我们的全力追捕下逃窜得有些慌张,似乎乱了脚步。没想到等我和杜恩火急火燎赶过去后,居然发现是弗兰克。
于是当他看到是我持枪带队走过去时,那张漂亮的小脸居然对我明媚地甜笑,眨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我。
我自然明白这笑容里面蕴含着什么。
“该死,你的唐纳德呢?!”我压低声音只身上前。
这是一处废弃的工厂,间谍们最爱的地方。他站在厂房内昏暗的角落里,仿佛被黑暗吞噬,直到我走近才能看清他。
他亮晶晶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阴霾,声音轻飘飘,佯装无所谓地说:“死了,就昨天。”
我持枪的手颤抖几分,走近才发现这个咖啡卷毛男孩儿身上全是血,说不清是他的,还是唐纳德的。不知为何,我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楚的难受,他们虽然是我的敌人,却又不是我的敌人。是否是敌人只在乎时局,在于美苏两个大国之间的态度,而就我个人来讲,和他们有什么恩怨呢?何况,这两人还救过我的命,被我吓坏过好几次。
“喂,放我一马吧,我现在还不能死。”弗兰克依旧笑着,笑容里却难以抑制地渗出悲伤,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质的怀表,委屈巴巴地说:“我还得帮唐纳德把这个怀表送给他在英国的妹妹。”
我的手已经颤动到不行,要是把他扣下,他必死无疑,放了他,我个人逃脱不了审查,也许还会给尤利安造成麻烦。可他那副模样,丝毫叫人狠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