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做你脑子里想的那件事。”
等上地铁的时候,身体酸软,后背被方向盘抵得难受。他疑心后背的衣服可能有点皱,但还好有外套,也就随它去。
外面很冷,地铁里又太热,刚刚还出过汗,后背残存一点湿黏,体验算不上太好。
其实傅珣问过要不要在原地等程东旭来接,陆荷阳觉得也很耽误时间,于是还是坚持自己回家。
离东湖别墅还有五站地,地铁即将从地上行驶至地下,五秒后由光线充沛的街景转至深黑,人会产生轻微的失重,重心开始向前。他集中注意力倒数,可手机收到消息,傅珣说已经登机,九个小时以后再联系。
刚刚依靠转移注意力努力积蓄起的一点不在意瞬间涣散开,像是捧了好久的一抔萤火虫,散得漫无边际,再也拢不起来。还是很难不感到失落,一个星期的行程而已,较之十年好像不值一提,但他们和十年前不一样了,那时候可以忍受这种分别,是因为觉得对方并不需要自己的一腔爱意。但现在,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相互吸引,两个人像是同一盏被打碎的花瓶,每一块碎片都叫嚣着要拼在一起才完整。
这种感受对陆荷阳来说很生疏,缺乏处理的经验。
不过临行前,他将傅珣送到安检口,傅珣最后用力地拥抱他,他们身上几乎裹挟着相同的味道,他在他耳边说:“相信我。”
这三个字好像有力量,加之肉体的亲近,让他从内到外又有了能落到实处的安全感。
因为职业原因,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缺点,时常处于不安状态里,不接受新的感情统领自己,但一旦被统领,便会患得患失。他认为,这是非常不好的一种心态。况且傅珣真的很忙,他已经做得足够好,没有时间不断迁就他莫名其妙的失落。他不应再奢求更多。
晚上七点,陆荷阳发觉自己有一点感冒的前兆,后脑勺闷闷地疼,倒了水要吃药,把药片放进嘴里之前又想起傅珣叮嘱过的,最好还是先吃饭。
拉开冰箱,发现整整齐齐码了不少保温盒,上面贴了小标签,如鱼香肉丝、蚝油生菜、土豆牛腩等等,陆荷阳的指尖在上面逡巡,最后落在最右边的番茄炒蛋上。
取下来打开,里面有干干净净已经处理好的食材,并且附一张温馨提示的便签,以傅珣的笔迹写着——也可以煮汤。
这是把他当小孩子养。
陆荷阳忍俊不禁,倒油开火。
晚上八点,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发现随手摆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陆荷阳连忙拿起来看,傅珣的消息有好几条。
——“飞机落地了。”
五分钟后。
——“瑞典很冷。”
十分钟后。
——“?”
二十分钟后,也就是刚刚,陆荷阳错过了傅珣打来的电话。
再拨过去,对面接得很快,背景音里有隐约的杂沓的脚步声。
“怎么不接电话?”
国际电话的声音愈发失真,电流声很大,仔细辨认,能听到尾音里掺杂行李箱滚轮滑过路面的声音和一点走路带来的微喘。
“刚刚在做饭。”陆荷阳吸了吸鼻子,“谢谢你的食材。”
傅珣在另一端轻笑,陆荷阳几乎能想象得出他垂下眼睑,眼皮遮住一半瞳仁的模样。
“如果太累了不想做,就叫外卖。”
话说到这里被打断,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用英语和傅珣说话,傅珣将手机拿远了一些,只余标准顿挫的音调传过来,具体的吐字被削弱以至于模糊,陆荷阳听不清,最后接收到一截来自陌生人的爽朗笑声。
再接起来时,傅珣开口,不知为何语气里还沾染笑意:“抱歉,对方公司的人,来接机的。”
陆荷阳把手机靠在支架上,一边吃饭一边说话,用傅珣佐餐,随口问:“刚刚你们说什么?”
“他问我,我的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