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记得他母亲在烈火中的双眼。
黑色,人影幢幢,玫瑰色的火光。
呐喊声震天响——
“烧死她!烧死她!快烧死她!”
“让她下地狱!恬不知耻的女巫!我亲眼看见她偷了奥托家的两只鸡,我的天,她把鸡的心脏活生生掏出来吃掉了——她是女巫,不烧死她她还会干出更多受魔鬼指使的坏事!”
“上火刑架烧死她真是太便宜她了,女巫就应该被拔掉指甲,剥光衣服,受尽折磨,让她在屈辱跟痛苦中下地狱才对!”
“劳伦神父总是仁慈的——你知道的,哪怕这个女巫奸猾得令人发指,上帝,我亲眼看见她用各种狡猾的借口为自己开脱,说那些事,杀死那些牲畜都不是自己做的,但她一边发抖一边哭泣,神圣的书已经给我们指引了,这都是她的诡计!”
“对,烧死她,烧死她!”
雷克斯远远地藏在一棵树后,无人注意。
他的母亲,在火刑架上尖叫,流泪,肢体被焚烧得变形。
雷克斯有个还算甜蜜的童年。
他父亲很早就应征当兵去了,再也没有回来,但他母亲是个勤劳的人,男人能干的活,她都能干,每天她都起得很早,去山下放牧,中午赶回来给雷克斯做饭,下午还有更多的农活等着她。
她小时候和神父学过书,认识几个字,到了晚上,就点上一盏暗弱的灯,在灯下勉强教雷克斯认字。
她和村里大多数妇人想得都不一样,哪怕雷克斯将来也和她过着一样的放牧生活,认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书里是一个美好的世界——她曾憧憬地向雷克斯描述。
但她却死在一本书颁发的教条中。
《女巫之槌》。
轰轰烈烈的猎巫运动兴起了,她被烧死在村人们架起的柴堆上。
在她被村人们抓走前,她流着泪,狠狠地把雷克斯搡进家里的地窖,盖上地窖盖:“你不要再出来——地窖有粮食,有水,在所有的东西都吃完前,你不许再出来!”
雷克斯没有听。
于是他目睹了他的母亲是如何被烧死的。
没有人注意他,他只是一个八岁,脏兮兮,看不出
是谁家的小孩儿。
母亲被烧成一堆黑灰。
雷克斯回家,翻出水囊和粮食,扎了一个小包裹,离开了村子。
他走了很久,他不认识路,他也不知道他在向哪走,他一边走一边哭,直到粮食吃完了,水喝完了,草编的鞋破破烂烂,脚底都是水泡。
他摇摇晃晃,体力不支,喉咙干裂得冒火。
他跌倒在路边,就像这个时代每一个死在路边,无人收尸的贱民一样,一倒不起。
他勉强睁着眼,在逐渐昏暗的世界中,他看见一只干瘦,逡巡到他跟前,准备撕咬他的尸体的白猫。
再醒来时,雷克斯变成了怪物。
他的头发白了,眼睛变成猫眼一样的蓝色,他依旧瘦瘪矮小,但肢体充满了野兽一样的力量,他像被打散成亿万份,散落向世界,从而让他能以任何一个活物的双眼中,窥见这世界。
而野兽随他心意,跟随于他,或远离于他。
他像得到了一只画笔,能在这真实的世界上写出某个短暂、顺从他心意的法则。
十一年后的冬天,雷克斯回到埃尔根旺村,杀死了一个村子。
但他受了很重的伤,肩上的伤深可见骨,三根肋骨骨折。
雷克斯自愈力很强,但冰雪封山,今年的冬天是个百年难遇的寒冬。
他活不了多久了。
但雷克斯一直想,死在风雪中,等明年春暖花开,冰消雪停,虫鸟野兽吃掉他的尸体——是他想过的最平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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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升至1级!」
「已解锁语音录入功能!」
盛闻心说合着开局零级。
盛闻赶回山洞口,右上角的系统消息一直在刷:
「1号在听声音。」
「1号没听见。」
「1号偷偷闻了闻你的外套。」
「1号没闻到气味。」
这种一直实时记录游戏角色动态的游戏,盛闻倒是第一次玩。
——像养纸片人的观察日记。
怪怪的。
怪可爱的。
「1号偷偷摸摸拉开你的外套向里头看了一眼。」
「他发现自己被绷带绑得像个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