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血糖仍然没有补到安全线,连动一动指尖都会反馈回剧烈的心慌和麻木,不停冒着冷汗。
骆枳垂着眼。
这一刻,他的意识像是忽然从这具越来越虚弱破败的身体脱出来,静浮在某一处。
很轻松,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
看着藏在病号服里的身体像是没有骨头似的瘫软下去,歪歪扭扭狼狈叠着,像是路旁被扫成一摊的肮脏破败的落叶。
骆枳想起梦里自己变成的那一身玩偶服。
这会儿要是梦该多好啊。
是五六岁的他看多了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看得太投入了,抹着眼泪把自己脑补成了什么可怜兮兮的角色,做了场漫长混乱到极点的噩梦。
骆枳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人影,他慢慢分辨了那影子的轮廓,抬起头。
骆橙站在他面前。
被他护在身后那个柔嫩稚气的小姑娘的影子已经很淡了,女孩子出落得娉婷,神色也已经重新镇定下来。
只是脸色还有点发白,眼眶也还泛着红。
“我原谅你。”骆橙看着他,“骆枳。”
骆枳看了她几秒钟,轻轻弯了下嘴角。
骆橙把这个笑当成是他在掩饰自身那些小算盘,没有多管,继续说下去:“我已经懂了,你故意那么说,是为了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非常恶心的坏人。”
“你觉得我和二哥联手抢走了你的公司,所以你要设这样一个局。”
骆橙停了一会儿才又轻声说下去:“你要想方设法让我自责,让我觉得对不起你,然后让我被折磨疯掉……就像妈妈那样。”
骆枳自己都讶异于自己在这些人眼里的心机深沉,他抬了抬眉,尝试打量眼前长大了的妹妹。
因为视线模糊,骆枳的眼里蒙着一层淡淡雾气。他的瞳孔有点散,反而显得眼睛更纯黑明净,翦密长睫投落下来一小片阴影。
骆橙被那双眼睛看着,即使骆枳的目光并没有明确的焦点,她依然像是被一根极细的针蓦地扎了一下。
骆橙不明就里,却下意识仓促挪开视线:“你不会……你不会不记得,妈妈是被你逼疯的了吧?”
骆枳想了想。
他记得自己好像有这样一道罪名。
那应该是他十二岁那年出的事,骆枳还有些印象,那天他被带去和骆夫人说了几句话,后来他们发生了一些争执。
再后来,他被骆夫人从二楼的窗户推了下去。
……
在那之后,骆夫人的精神状况就明显越来越不好了。
骆橙的指尖用力拧着衣角,她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只是低头说下去:“你改一改吧,以后不要害人了。”
骆枳垂了下眼睫,又只是笑不说话。
骆橙这会儿终于隐隐察觉出他的异样,她蹙了蹙眉,扯了下骆枳的手:“骆枳,你——”
骆枳的手冰得他一激灵。
骆橙下意识松开,她看见骆枳的手臂软软坠下去,那只已经很瘦削苍白的手仰砸在地上,骨节和瓷砖磕出一声很刺耳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