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禄停下话头,把那件西装慢慢盖在骆炽的身上。
现在的骆炽处理不了这句话,骆炽没有过和“真的会回来”相关的记忆,所以也触发不了任何回应。
骆炽最后一段和这种情形相关的记忆,是他想用一份剧本,留下一位素不相识的影子先生。
是因为他不够勇敢,没有坚定地把那句话说出来。
那位影子先生的人很好。
如果他好好地、明明白白地把想法说出来了,影子先生会再留下陪他五分钟。
大概是被同样的场景触发,骆炽忽然张开嘴,喉咙艰难地动了动。
他像是已经很久没使用过这里来发声,气流刮过,燎起火辣辣的鲜明疼痛,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影子……”
明禄第一次见他有明确的自主反应,连忙上前:“要什么?”
“影子。”骆炽的嗓子疼得厉害,他的头也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肆无忌惮地翻搅,有红亮的铁水灌进去,“影子,先生。”
骆炽茫然地坐着,他被这种久违的剧烈痛楚折磨得冒出冷汗,隐约察觉到有人进来,本能地把所有反应都压下去。
从很小开始,骆炽不让别人看见自己难受。
关心他的人因为他的难受难过,关心他的人不该难过。恨他的人因为他的难受痛快,他不会让那些人痛快。
骆炽痛得意识模糊,他什么也不清楚,只是慢慢弯起眼睛。
然后他在雾里见到一个影子。
混乱的意识忽然在脑海里搅成一团,太久没有转过的思维齿轮早生了锈,完全运转不动,只是来来回回碾磨着神经。
他是个小骗子,他不大方,他不慷慨,他想用一份剧本留下一个影子。
他好高兴,他想再高兴五分钟,他不够勇敢,如果可以重新来一次,他一定会做最勇敢的事。
他会去拉住影子先生,会请对方和自己合一张影,会大大方方地请对方再陪自己五分钟,他弹吉他给他听。
影子先生攥住了他的手。
……骆炽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脑子完全转不动,用了很久才意识到,在自己的手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手。
骆炽有些费解,他茫然地吃力挪动目光,让视线一点点聚焦在那片雾里。
明危亭握紧骆炽的手,另一只手去轻轻揉他的头发。
然后他看见那双一成不变弯着的、黑净空茫的眼睛里,忽然有大颗的眼泪停不住地涌出来。
第32章 声音
骆炽没有声音。
他看起来甚至被这些忽然从自己身体里涌出来的液体吓到了, 温热的水滴落在僵硬蜷起的手指上,整只手都跟着一抖。
明危亭牵住那只手,坐在他眼前, 用衣袖替他擦泪。
“火苗。”明危亭看着他的眼睛, “我回来了, 我会一直回来。”
明危亭慢慢揉着他的头发,仔细擦拭那些水色:“我以后会一直回来, 能让我看着你弹吉他吗?我还想买你的画。”
“我想买你很多张画,我想看着你画。”明危亭说,“什么价格我都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