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主可以把一个儿子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可不会容忍任霜梅居然真把这个孩子带回家,彻底成为任家的人,这几乎是把他挂上“薄情寡义”的牌子推出去叫人指点嘲笑。
任霜梅的身体是最大的症结,如果她的身体健康,骆家再怎么闹,都会被她毫不客气地报复回去。
按照任霜梅的脾气,说不定还会故意带着骆炽在各种有骆家人出席的场合露面,把骆炽推到最耀眼、最瞩目的地方,让骆家所有人都看看被他们冷待的孩子有多优秀。
可明禄已经去查过,任霜梅当时被确诊了主动脉夹层。位置太差,手术风险高得几乎不存在侥幸,必须卧床静养,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任霜梅不想让家里人哭哭啼啼担惊受怕个没完,叫人压下了诊断结果,却瞒不住在医院照顾她的骆炽。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骆炽第一次无师自通,把一部分自己迅速地、极为隐蔽地藏了起来。
……
在那种状态下,骆炽已经没有能力再把记忆全部整理清楚。
骆炽不想让任姨因为那件事伤心,所以只能拜托影子先生,一定要帮忙瞒着任姨。
骆炽不知道,其实影子先生那天也在。
“我该下船。”明危亭说,“礁石后面是个很好的位置。”
他或许会在那里捉到正捣乱的任尘白,把人绑起来扔进海里,再重新整理好那些星星灯。
礁石后的阴影很深,很适合站在那里,看一团灿亮耀眼的火。
明危亭那时还没有下船的习惯。他其实想象不大出那该是种什么样的发展,安静思索了一阵,还是握住骆炽的手。
骆炽的梦魇似乎结束了。
不知是因为过于疲惫,还是因为在已经熟悉的气息里觉得安全,骆炽睡得很沉,身体也放松下来。
明危亭握着他的手,他发现骆炽没有在梦里拽住什么的习惯,那只手总是完全不着力地虚蜷着。
或许也是因为,从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再有什么可让骆炽拽住的了。
导致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直到现在连自己做过什么、亲手毁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人。”明危亭问,“他不做场梦吗?”
明禄愣了下:“任——要他做什么梦?”
荀臻正亲自看着任尘白,要让任尘白出现幻觉其实并不难。
那个人目前的精神状态原本就已经极端不稳定,只要稍加刺激适当施以引导,就能让他陷入一场难以靠自己醒过来的梦里。
明危亭握住骆炽的手,又一起握住那个装满了贝壳的海螺,轻轻晃了下。
海螺在骆炽的手心沙沙地响。
明禄忽然反应过来:“我去安排。”
……怎么能不让罪魁祸首亲自去看看?
去那场梦里,亲眼看看本该有多好的未来——这场未来甚至连任尘白本人都会感到强烈的幸福和满足。
任尘白煞费苦心,宁可毁了骆炽也想要得到的,也无非就是这种未来。
本来该有的样子,本来会发生的事。
被他亲手彻底摧毁掉的可能。
怎么能不去梦里看清楚,就那么轻松地醒过来?
……
当初的那个海螺,原本该被任霜梅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