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寒柔没有再说下去。
她坐在椅子里,看着面色忽而狰狞的任尘白,越来越强烈的反感厌恶之余,又隐隐透出些怜悯。
任尘白被她眼里的怜悯刺穿了神经,蓦地回过神,有些狼狈地粗喘着:“抱歉……抱歉,龚老师。”
“我失态了。”任尘白说,“我很不喜欢这个假设。”
……他很畏惧这个假设。
畏惧到甚至无法接受它被作为假设提出来,畏惧到哪怕只是稍微想一想这种可能,都会被足以碾碎他的骨头的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吞噬。
“我的运气很好,母亲把他领回了家,让我有机会和他做了一家人。”
任尘白艰难挪动身体,在沙发上吃力地坐稳:“我会珍惜这个机会,我会对他……”
他的动作忽然和声音一同滞住,瞳孔难以置信地缩了缩,凝在不远处的一道身影上。
赵岚按照龚寒柔的吩咐,把骆橙也带来了会客室。
……只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骆橙已经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剧组里有化妆师和助理,至少能保证她的形象乍看上去不那么离谱,但只要稍微细看些,就不难看出端倪。
骆橙站在角落里,她木然地看了任尘白一眼,恍惚了半晌,才认出对方:“尘白哥。”
“你还不肯放过我吗?”骆橙问了一句,又自己摇头,“你不会放过我的。”
骆橙低头看着脚尖:“你要怎么惩罚我?”
任尘白的身形像是凝定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紧锁着眉头。
“我为什么。”任尘白慢慢攥起手掌,不知为什么,他竟然没有办法一口气把这句话问完,“为什么要惩罚你?”
骆橙这次的反应大了些,愣愣抬起头,几乎是有些奇怪地看他。
……
那种尖锐的头痛忽然又在任尘白的太阳穴炸开了。
“不,不用回答了。”任尘白仓促开口,“我不想知道,你——”
他说得晚了一步。或许是他的头还不够疼,又或许是他被一只手探进胸口攥住心脏,挤干净里面的血流的声音还不够响亮,他还是听清了骆橙的话。
他听见骆橙的声音:“因为我,二哥才会死的。”
……什么二哥?
骆橙哪来的二哥?
简怀逸?简怀逸什么时候死了?
任尘白惶然地看着地面,他语无伦次地低声质问:“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是说小枳?小枳早就不是你二哥了,他十年前就被我母亲收养了,是我弟弟,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再叫他二哥。他是我弟弟。”
任尘白的语速越来越急:“我们这些年都很幸福,母亲走得早,但也很安心。小枳就在家,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画画,我说好了给他带点心,你怎么能咒他死了?你怎么敢——”
他的话被骆橙的声音突兀截断,他想他现在一定很狰狞,狰狞到骆橙明明已经被折磨得恍惚麻木,看向他的时候依然带有分明恐惧。
“尘白哥……”骆橙颤着声音问他,“你疯了吗?”
任尘白已经从沙发上扑过去,断腿处炸开的激烈痛楚像是被什么隔绝了,他踉踉跄跄冲到骆橙身前,被几个场务眼疾手快架住。
他根本也没有行凶的能力和打算,反倒是靠着那几只毫不客气的手才能勉强站稳。任尘白瞪着骆橙,嗓音几乎像是头被圈进陷阱的暴怒野兽:“我没疯,我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