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骆炽尽力配合他的动作,但能使出的力气毕竟太弱,还是被他扶着手臂,才在床头靠稳。
明危亭扶着他坐稳,就站起身,去衣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外套。
这件外套是明禄特意拿上来,放在房间里的。明危亭没有用香水的习惯,开始照顾骆炽后也不再碰烟,上面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明危亭回到床边,他用外套把骆炽罩住。
忽然间覆下来的黑暗让骆炽一怔。
他其实不适应这种无法探知外界的黑暗,蛰伏着的不安无声蔓延。骆炽的呼吸稍稍急促,几乎忍不住想要立即从里面离开。
但下一刻,却有人透过那片漆黑,重新把他抱稳。
明危亭会抱他,多半是因为骆炽不方便行动,或是身体弱得太厉害,实在没有力气。
因为是要照顾人,所以明危亭每次都会仔细掌握力道,也会特别留意发力的位置,以免骆炽哪里悬空或是被硌得难受。
这一次的力道和之前的都不同,骆炽几乎被那种力道整个束缚住。
他几乎被那种力道束缚到完全动弹不得,又或者是并不是这个目的,对方是在牢牢抱着他,这样使力,是为了把他从什么里用力拖出来——
骆炽呛咳出声。他正坐在别墅新修缮过的卧室里——他当然很清楚别墅被重新修缮过,他很清楚这不是他熟悉的望海别墅——他正坐在卧室里,可他却像是被从一片漆黑的冰海里硬生生拖出来。
他以为自己死了,然后有力道硬拖着他向上游。
他被海水拽着坠沉下去,但有人非要他往上。
骆炽控制不住地低低呛咳,他不再急着从外套里出去了,他隔着那件外套,摸索到拖着他往上的手臂。
他把骨头里的力气逼着往外榨,全送到那只手上。
“火苗。”明危亭说,“人不会被一座墓困住。”
骆炽握住他的手臂。
“明家世代都在海上,有的人被送去陆地,有的人被洒进海里。人死后就是自由的,会变成风,变成云,会变成一片海浪。”
明危亭说:“因为什么都有可能,所以有一种假设。”
“有一种假设,姨姨变成了海浪,找到了那个弄丢的海螺。”
“海底的洋流只能沿着一定方向走,不能转道,带着海螺走不快。”
“那个粉丝又很差劲,总是到处跑。”
“错过了很多次,花了很多年。”
明危亭根本不擅长讲故事,尤其是这种没有事先准备的内容,说一句就会停一句,然后再继续向下说。
“有一天,姨姨终于找到了这个粉丝,又累又生气,卷着海螺一把扔出去。”
明危亭想了想:“砸在了这个粉丝的脑袋上。”
骆炽在他怀里咳嗽着笑出声。
骆炽笑得浑身发抖,他的呼吸越来越急,握着明危亭的手臂的手也开始微微打颤。
他一点一点蜷起身体,在那件外套里慢慢藏起来。
“然后。”明危亭低声说,“我捡到了。”
那天骆炽刚想起海螺的事,在明禄的提醒下,明危亭曾经给出过这个回答——当时他并不知道海螺里的内容,只是为了安抚骆炽,所以那个回答也并不能真正作数。
可在那一天之后,骆炽又不问他。
骆炽不问他,他只好自己编故事,自己给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