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正好迎上影子先生的视线,就自己慢慢走过去:“在看什么?”
“这身打扮选得很好。”影子先生客观点评,“适合弹吉他。”
明炽眨了下眼睛,笑几乎是从胸口涌出来。
他实在太喜欢这种完全不经意、又恰好能想到一起去的时刻,但还是要实话实说:“弹吉他要换帽衫或者T恤,他们还有人穿皮夹克。”
明炽没做过那种打扮。他记得自己跟着姨姨长大,虽然什么刺激的事都被扯去试过,但骨子里其实还传统,总被姨姨一边揉一边感叹乖过了头。
明炽努力接受了半天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笑,提醒有些幸运粉丝补课不合格:“怎么会有人穿着风衣弹吉他。”
幸运粉丝记下了这个新知识,主动反省:“下次换一句。”
明炽有点好奇:“什么?”
“背乱了,这句不合适。”明危亭轻叹口气,重新回答他的提问,“在看你。”
“你站在这,我看着你。只是这样,就可以过很好的一天。”
明危亭说:“下次再想告诉你这件事,要记得换一句。”
明炽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时恰好听见答话,张了张嘴,耳朵飞快红起来。
……好像也不用换一句。
影子先生就这么直接说,他就满脑子都是这句话了。
穿风衣弹吉他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风衣又酷又沉稳,吉他又酷又帅气。
怎么不能有人穿着风衣弹吉他,他就可以,他完全可以又酷又沉稳又帅气。
明炽完全拦不住脑海里到处冒的念头——他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的记忆有了大片空白,脑容量这种数值又说不定是固定的,所以这些空白都会飞快再填进新的内容。
他自己试着整理过剩下的记忆,就像荀院长说的,时间序列效应非常明显。十年前的事他都记得,但这十年间又发生了哪些事、遇到了哪些人,几乎没有任何一点印象。
十年的时间,就算是流水账一样平平凡凡地一天一天过,产生的记忆内容也该有相当程度的规模了。
这么多地方都被完全清空,变成等待写入新内容的空白。
他可以用这么多的地方来装高兴的事、装望海别墅的每个角落、装好看的风景和要一起出海的船、装禄叔和所有对他笑着打过招呼的人……
……他可以用这么多的地方来装影子先生。
明危亭站在他身前。看着他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忽然眼睛都跟着亮,就接过明炽手里的手杖,把自己的手换进去:“在想什么?”
“想一件幸运的事。”明炽来回算了半天的账,小声开口,“太幸运了吧。”
他越想越高兴,立刻把这件事分享给当事人:“影子先生,我脑子里有这么多空白,全都可以用来装你。”
这次轮到明危亭没有马上回答。
明炽决定这就给那片空白里先划分出“影子先生专区”,他专心想着脑子里的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明危亭没有出声:“影子先生?”
两个人离的很近,明危亭仍然在低头看他。
穿着衬衫和风衣、带着软呢帽的明炽——这一身打扮再加上手杖,原本就有种完全不像是尚且正在休养中的病人的气质。
明炽的身体稍有恢复,力气足够,肩背就不论站或坐都是挺直的。他站在海边的树荫下,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全洒在他的身上
那十年被抹去,他得以有这个荣幸,被邀请进入明炽生命的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