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忽然响起了醉汉的叫骂和嚷嚷,“别拦着我!让我上去!”
服务员的劝阻声也同时响起,“客人,上面都是封死的,不能上去!”
逼邻楼梯转角处的脚步声骤然一停。
一秒,两秒,三秒……
大概停滞了一分钟,脚步声又悄然无声地渐行渐远。
直到整个楼梯间重归黑暗,万籁俱寂,云子安就仿佛是一滩烂泥一样,浑身脱力地瘫倒在地面上,这个时候甚至都顾不上什么脏不脏的,冷汗就如同开了闸一样浸透了浑身上下的衣衫,他放开了自己的口鼻,拼命喘息着,“呼……呼……”
就这么依靠着墙壁,也不知道是平复了多少时间,云子安才迟迟拿起了手机,想看看那个该死的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
然而当他看清屏幕的时候却狠狠怔楞住了,来电显示赫然是——“养老院-急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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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深更半夜但是手术室仍然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脚步声纷纷乱乱,每个人都几乎是脚不沾地。
“云先生……”护士长脚步匆匆,带着深夜前来的云子安往办公室去,“老爷子这一次脑出血的部位相当危险,出血点在脑干部位,医生不敢擅自动刀,必须有家属签字承担风险,不然……”
云子安当即就道,“我来签。”
章老在世并无子孙,倘若没有云子安,这时候他甚至还在街上流浪不知三餐温饱。
“但是只有30%的成功率。”护士长微微摇头,生老病死最是无常,“更大的可能性是……老爷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30%就如同一记重锤,带着迅猛无比的力道击碎了云子安的胸骨,那一瞬间,五脏六腑炸开的巨大压力险些承受不住。
三年前,他放弃了手上所有的筹码,用一无所有从云惟彬的手上换来了章老,只为了挖掘二十二年前鲜血淋漓的真相,他以为自己压榨了全部力气无时无刻不在拼命奔跑,却不想现如今却仍然追不上生生死死的速度。
原来……无常才是亘古不变的有常。
到了这一时刻,甚至连头顶惨白的光线都变成了刺眼的利刃,命运的天平究竟会偏向哪一边,之后的路又该如何走,到底是咽下所有的疑窦放弃这条寻找真相的荆棘之路,还是不死不休地再与命运进行一次孤注一掷的豪赌。
云子安脊背依靠着墙壁,否则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用手扶着额头,咽下了无法言说的辛酸与疲惫,声音就仿佛是被砂纸打磨过,“给……老爷子动手术吧。”
就连护士长都看出来他此时此刻的不对劲,不由得出声,“云先生……”
云子安伸手抹了一把脸,想要深呼吸一口,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来气,只能勉强伸出手去,“先把通知书给我……我签字……”
护士长这时候甚至都不敢出一声大气,将通知书递过去,眼看着云子安潦草而颤抖地签了个名,“云先生,您还好么……”
“没事。”云子安摆摆手,示意不要跟来,“有电话么?我想给家人……通个电话……”
当家人两字说出了口,就仿佛是在冰天雪地里寻到了一丝温暖的慰藉,时至今日,他总算是可以正大光明地将戎骁称之为家人。
护士长给他指路医院值班室,云子安拒绝了任何人的陪同,强撑着自己来到值班室里,拿起固话的话筒,用冰冷且无力的手指拨打了戎骁的手机号。
嘟——嘟——嘟——
室内因为电话忙音而显得一片清凄,然而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忽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云子安就如同受惊一样抬起头,只见门外站着一位身穿外卖服的小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核查着外卖单子,“请问……是云先生么?”
云子安此时此刻完全处于一片诧异当中,根本想不到,会有谁在这样的深夜给他定外卖,喉结艰难滚动着,“是……”
更何况,没有人知道他来养老院……
外卖小哥确认无误之后,将外卖放在了值班室桌子上,匆匆离去,“您的外卖,祝您用餐愉快!”
云子安只能暂且搁置了手中的话筒,心怀疑窦打开了外卖盒,看包装还相当精美,不似什么街边小店,然而下一秒钟,他看清盒子里到底是装着什么之后,扶着桌子狠狠呕吐了起来,酸水争先恐后地从喉管当中涌出,“呕——!”
外卖盒中装着的……是一根鲜血淋漓的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