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何山等在外头,他是昨天上午到的,听到消息匆匆从军校赶回来,幸好得见母亲最后一面。
他见周回出来,立马站起来,“妈呢?”
“睡了。”
周何山要进屋,周回把他拉回来,“坐下,跟我说会话。”
周何山眼睛发红,既因不眠,也因伤心。他正襟危坐,俨然一副训练有素的军人样。
周回戴的红围巾,是三年前季潼亲手给他织的,糙的起了许多毛球,可他唯钟爱于它。
眼看着春暖花开,鸟声都密集许多。可深林里终归还是安静的。在这略感压抑的静谧中,周回忽然揉了揉周何山又黑又硬的寸头,“谈没谈恋爱?”
周何山摇头。
“没遇到喜欢的?”
“有一个,好像对我没意思。”
“还有看不上我儿子的姑娘。”
“很多人追她。”
“你要有你爸一半不要脸,天仙都追上了。”周回笑着伸手进兜里摸烟。
“妈不让你抽。”
周回挡开他的手,偏过脸去点上,“最后一根。”
“你妈怕冷,脾气又不好,浑身毛病,我得时刻看着,这两年也没太管你。”他拍了拍周何山的肩,“长大了,像个爷们。”
周何山闷闷地笑了一下,“本来就是爷们。”
“军校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
“我一直想去,可惜没机会,你得好好学。”周回头靠背后的木墙,缓缓吐了口烟,“将来保家卫国啊。”
“会的。”
“行个军礼,我看看。”
这种时候,周何山哪还有心情与他探讨这些,皱着眉头道:“不想。”
周回踢了他一脚,“快点。”
周何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整理好衣领,立正,郑重行了个军礼。
周回仰视着意气风发的儿子,满意地点头,“坐吧。”
周何山默默坐回来。
“不管乱世还是和平年代,能为军人,何等荣幸。”周回轻揽着儿子的肩膀,“你也快二十了,我像你这么大……”他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好照顾外婆,爷爷奶奶,报效祖国。”
“嗯。”
“要多做好事,多放生。不求大富大贵,但做个善良、正直的人。”
“我知道。”
“外婆有你,爷爷有你奶奶,你有你的国与使命,未来还会有妻子、孩子。可你妈不能没有我,你也清楚,她一天不见我都睡不着觉。”周回弹了弹烟身,轻吸一口,声音低沉下来,“那边路黑,她一个人怎么走。”
“爸……”周何山哽咽,“你什么意思?”
“你爸既不孝,也不负责任。但这些跟你母亲比,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求你能理解,只希望别恨我自私地把所有担子交给你。”
“……爸。”
“我的儿子,我了解,也放心。”周回揽住周何山的肩,“跟他们说,我带你妈世界旅行去了,不要打扰我们。”他看着前面的小湖,眼里带着笑意,“天气开始暖了,叫人来把这湖填上,种上芍药,多种点,你妈喜欢那花。”
“好。”
“会煮面吧?你妈好像教过你。”
“会。”
“去煮碗面给我。”
“好。”
周何山隐约能感受到父亲的意思,一直心不在焉地盯着锅里的沸水。盐放多了,他舀出些水来,又倒上点清水,盛好了给周回端过去。
外头没人。
客厅没人。
到处都没人。
最终,周何山在卧室床头插着干花的花瓶旁看到一张纸,上头写着一行字,字迹潦草,极显仓促。
【你妈爱吃荔枝,逢年过节烧点过来】
指尖颤抖着,滚烫的面汤流了满手,周何山快步冲出去,“爸——”
“妈——”
他想起父亲的话,往湖边去,怔愣片刻,忽然跪了下去。
湖面上飘着一条红围巾。
它平静的,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周回从未想过,季潼死后居然是谢迟的模样。
她是笑着迎接他的。
他们没有在山里逗留太久,周回带她去了趟十一殿。换了副面孔,老同事们不认得他,周回与守门的阴差周旋许久,方才相认放行。
江公一见周回,先是一愣,后又掐指一算,“你怎么来了?应该还有两年才是。”
“想你了,提前来看你。”
谢迟微笑与江公点头打招呼:“江公,久闻大名。”
江公看他身后的女鬼,立马懂了,“少拿我当幌子。”
“我来是感谢你,给我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