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端言琛把热茶注入茶碗,“看不出,沂亲王这么一位眼高于顶的主儿,居然对顾家这位小公子上了心,据说,从漠北回京的一路上,他对这位顾三少可是同居同车,颇多照拂……不过,也难怪,这位顾公子的模样可是相当的招人疼呢!”
王似道一侧的唇角一扯,扯出一声冷哼,“本相还以为他沂亲王是铁板一块,没想到也有那么一根软肋!”
他端起茶,凝视着深褐茶汤上浮起的一枚茶叶,在滚水中慢慢地舒展了叶片,“慕清沣,你莫步步紧逼,否则,鱼死网破,可怪不得本相……”
半晌,端言琛犹豫地问道,“如今,满朝皆忙于太后大寿,尚未对此葛春晖与孙斌子一案有所定论,等太后寿辰一过,御史一上表,皇帝恐怕就会答应大理寺所奏,对葛春晖和孙少爷动刑了”,他望一眼王似道,“到时恐怕……”
王似道一摆手,止住了端言琛的话头,他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许久,沉默着,直到热茶放凉,方才吐出一句话,“言琛,去安排吧,本相要见斌子一面”,话毕,他不等端言琛换热茶,将冷茶一口饮尽,苦涩难言的滋味从喉头一直蔓至胸口,化作一股难以名状的疼。
先帝子嗣不是很多,当今太后,是皇帝的亲生母亲,在连生三位公主之后,方才生下这位当时的三皇子。
皇帝以仁孝治天下,而且大胤自建朝以来,国运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国库充盈,海宴河清。因此,此次太后的六十大寿,皇帝不仅大赦天下,且专门为太后修建了一处新居所,名曰“眉寿宫”,取自“百龄眉寿”之意,以彰显皇帝慈乌反哺之孝道!
据太后寿辰三日之期,京陵城中大小驿馆,均人满为患。上京贺寿的大小官员、各国使臣,攘攘比比,京陵城一时热闹非凡,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一辆深灰青呢小马车,在午后的烈阳下,悄然驶进长长的文华巷,藤萝爬满高高的砖红院墙,斗角飞檐琉璃碧瓦,高门府第庭院深深,正是沂亲王府。
慕清沣接了禀报,亲自在二门迎接。
一个宽袍广袖,纯白纱萝袍的削瘦少年,由一个侍童模样的人搀扶进来,深遂的双眼,黑眉入鬓,苍白的一张脸上,越发显得黑眸如古井幽深无波,眉间两瓣黑白相间的月桅叶纹身,颈间一串长长的不知什么材质的发着幽光的黑色串珠,给这少年平添了些许诡秘。
他远远望见了慕清沣便停下脚步,双掌交握于胸前,行了个极其郑重的礼,慕清沣也双手合十回了礼,他这才踏步迈向前。
慕清沣站在原地,等得他靠近了,伸出手,与他双手互握,道了声,“灵悯,一路辛苦!”
这位少年,正是慕清沣四年前平乱南疆自叛军手中救下的,如今贵为月桅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悯大巫祝。
慕清沣将他引至暖阁,那里早已摆下了丰盛的茶点。
灵悯入座,显然无心用茶,只是沉默地坐在椅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细细打量着慕清沣。
慕清沣亲自给他斟了茶,烟雾袅袅中观望着灵悯,笑道,“农历年才见过,这才多半年而已,就思念本王以至于憔悴到如斯地步了,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嗯?瞧你这眼神,不如把本王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