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君书影道,不去看高放探究般的玩味神情,自己向外走去。
二人到了一户农家,那家的主妇正抱著孩子逗著他玩。一看到高放来了,那胖胖的中年妇人忙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热情地打著招呼,却有些惧怕地看了眼旁面无表情的君书影。
“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我家主子,是这孩子的父亲。”高放笑道。
君书影向那妇人点了点头,伸出双手。那妇人忙把孩子放到君书影怀里。
“果然是子随父相,这孩子长得可俊俏了,又聪明可爱。我从来没见过那麽聪明伶俐的小孩。长大了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那妇人呵呵笑著一迭声地夸奖。小石头趴在君书影怀里,一双晶晶亮的黑眼睛看著他。明明知道那麽小的孩子不可能有什麽思想,君书影却觉得那双清澈的专注的眼睛看向他时盛满著依恋和想念,心也不由随之一软。他用手指轻轻摸了摸小石头柔软的脸颊,整好包著他的繈褓,转身离去。高放向那户人家又道了谢,放了些银两,才追了出来。
君书影没有用轻功,而是慢慢走著。怀里的小婴儿轻声地叫著些无意义的音节,像是在向他诉说什麽一样。那软软的声音随著他轻轻的颠簸发出规律的抖动,君书影听著,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用手轻轻拍了拍怀中软塌塌的小身子。
高放从身後追来,跟上君书影的身侧,兴奋道:“那个大娘说小石头会叫人了。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让他叫一声来听听。”
君书影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不作理会。高放早就料到君书影的反应,也不去管他,自己去逗君书影怀里的小家夥。他用手指拨了拨小石头的小脸,让他注意到自己:“来小石头,叫声高叔叔来听听。”
“啊啊!”小婴儿抑扬顿挫地叫了两声。高放眨了眨眼大笑了起来:“真是小笨蛋,肯定还自以为自己叫得很对呢。小笨蛋──”高放用手指轻轻捏了下他的软软的脸颊,指向君书影,道:“来,再叫声阿爹听听看。”
“阿……”小婴儿咧开嘴,拖长了声音,软软糯糯的。高放听了又是一阵欢快地笑。君书影轻斥道:“行了,不要逗他了,我们快些回去。”
高放口里应著,跟在君书影旁边,还是不时地去逗弄小石头,逗得小石头也咯咯地笑著,口水流了一下巴。
高放玩够了,便安静地跟在君书影身後。小婴儿开始骚扰君书影,把两只短短的手臂向上抬,要去够君书影的脸,拖长了软软的声音阿阿地叫著。君书影压下他作乱的手,他又向上抬起来,君书影便不再管他。
“阿……阿……”小婴儿叫著,“阿……大……阿……大……”
那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甚准确的发音却似乎比什麽美妙乐音都要来得震憾,君书影猛地停住了脚步。高放也一脸惊喜地凑上来:“教主,小石头是在叫你阿爹吧。小石头,再叫两声。”
“阿──大,阿──大。”小石头挥著两只小手叫得欢快,高放又笑道:“还阿小呢,真是小笨蛋。”
君书影伸出一只手指抹去小婴儿下巴上的口水,把脸低了下来,让那小小的手如愿地摸上他的脸。小婴儿笑得弯弯的黑亮眼睛就在脸前,君书影只觉心里更加柔软了,他伸出一根手指让小婴儿抓著,自己把脸凑下去,亲亲了那带著奶香气的柔软脸颊,轻轻叹息了一声。
第九十一章
转眼已过去半月有余,早春的气息也渐渐浓郁了起来。楚飞扬的伤势渐愈,但那一日他自废武功早已伤了身体的根基,体质虚弱非常。高放只道除了用药慢慢补回来,别无他法。君书影却不愿意死心,一直寻找著为楚飞扬恢复功力的办法。他不想欠楚飞扬这麽大一个人情。相比之下,楚飞扬反倒优哉游哉,自得其乐。君书影无法不多心,或许楚飞扬那样干脆决绝地破釜沈舟,根本是早有打算。但他自然不会把这些疑问向楚飞扬说。
这一日忽而乍暖还寒,一反前两天渐渐转暖的天气,一场纷纷扬扬的桃花雪又下了满天满地。楚飞扬重伤在身,又没有内力助他抵御冷寒,君书影便用火炉将他房里烘得暖洋洋,晚饭後又抱著小石头一并挤到这房里。
楚飞扬斜倚地床头,笑笑地看著他。
“小孩子不禁冷。你这里暖和。”君书影看了他一眼。
楚飞扬笑著恩了一声,片刻後笑道:“如今和那时好象正好反了过来。果然风水轮流转哪。”
君书影闻言皱了皱眉头,他自然知道楚飞扬说的是哪时,也不回话,温暖的室内流淌著异样的静默。
小石头把玩著君书影垂在肩头的一缕黑发,楚飞扬饶有兴致地看著,又道:“这小东西可算如愿以偿了。他从来最想亲近的人就是你。”
君书影拍了拍怀里的小婴儿,看向小石头的眼神明显得柔和许多,嘴里却嗤道:“楚大侠对这感受了解得倒是清楚。”
楚飞扬笑了笑,不去在乎那似是而非的话中有话,却客气道:“君兄,这些天以来多有劳烦,既是好兄弟,我也就不和你说这个谢了。如今我的伤也好了,所以我想……”
“你想什麽?”君书影深如夜色的眼睛突然看向他,眼里闪动著晦暗不明的光芒,“你想走?你想离开这里?”
楚飞扬点了点头,轻笑道:“正是。我还有些事要去做……”
“你能做什麽?!”君书影打断他,冷笑道:“你现在这种样子,还能做什麽?楚兄,楚大侠,你忘了你在江湖上早已经身败名裂?就你如今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这世上也没有人再等你去救,惩恶扬善的事轮也轮不到你。我劝你还是跟我一起找出恢复武功的办法才是正道。”
楚飞扬安静地听他说完,对君书影那些揭人伤疤的话倒也没放在心上,只笑道:“君兄还不死麽心?你也是练功之人,该知道像我这样经脉被毁,功力尽散,除非有世外仙人相助,否则一辈子也不可能恢复。还是君兄根本就认为我当日的决绝是因为早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