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能就这样走了?!”那人怒道。
信云深连头也不回,只是抬起手摇了摇。
那人往去路上看了看,一片茫茫,又往来路上看了看,茫茫一片。除了信云深,前後都再没有人影了。
“你回来!我可以说给你听!”他攥著腰带高声叫道。
信云深拉住马回头,挑眉看他:“早说了不就好了。先把你的腰带系上吧。”
“我、我只是跟你讲一讲我的故事,我还是要、还是要──”那人说著说著,又是一脸凄然欲泣的神色。
“把腰带系上。”信云深皱眉道,不容置喙。
那人看上去本就是个极没有主意的人,信云深一命令,他便从善如流地乖乖扯下腰带来,红著脸撩起袍子系好了。
信云深带著他到一处河边坐下,看著他跪在河岸边捧著水急切地喝了几口,又撩起水来洗脸。
信云深便在一旁席地而坐,等著那年轻男人打理好自己。
那人掏出帕子仔细地擦了脸,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信云深,拱了拱手:“在下骆星。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信云深眼睛眨了眨:“我叫楚深。你到底碰到了什麽事?”
骆星叹了口气,望著远方:“少侠行走江湖,不知少侠可听过孤松派的名字。”
“……没。”
“……”骆星沈默了一下,“没关系,本来就是小门小派,少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家父骆泰正是孤松派的掌门人,派里还有其他人,基本都是我骆家的长辈和亲戚。”
信云深点了点头。江湖上的确有很多这样的家族性质的小门派,主业是经商,副业才是收些弟子练武强身。
“我骆家虽是小门派,在当地也算是家大业大,叔叔伯伯们都没分家,一直住在一起,关系十分融恰,我过得,很快乐。”骆星面上露出一丝向往,却又瞬间转为忧郁,“孤松派除了掌门人我父亲,还有三位叔叔伯伯分任派中各堂主,四位长辈撑起了孤松派。我们虽是江湖门派,却从来与人和气,不跟人结仇,根本没有仇家。可是就在前几天,突然一队黑衣人闯入门派,将派中子弟屠戮殆尽!”
骆星说著,一口牙齿紧咬著,面上满是愤恨。
“幸亏我父亲及早得到消息,却也只来得及遣散部分家人和奴仆,又将我藏了起来,我才得已幸免於难。可是──可是父亲和叔伯他们──”
骆星说著又哽咽起来。
“江湖仇杀。”信云深点了点头,“既身在江湖,有时候就是会惹到一些人而不自知,你既然身在江湖,碰到这样的事,不思报仇,居然只想自我了结,怎麽对得起你父亲保护你的苦心。”
“谁说我不想报仇了!”骆星怒道,“我本已下定决心,一定要将那些黑衣人找出来,亲手杀了他们!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是最匪夷所思的。”
信云深看到他的神情中居然显出一丝恐惧,更多了一些兴趣。
“接下来又发生了什麽事?!”
“在那些黑人衣走後,我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孤松派上上下下已经没有活口,那一夜,简直就是人间地狱。”骆星哀然道,“我亲手将那些尸体,都搬到祠堂中,准备第二天再行治丧。可是、可是第二天──”骆星说著,声音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可是第二天,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他们、他们居然全都活了过来!”
“哦?!”信云深摸著光滑的下巴,显出十足的兴味来。
“我分明地记得,前一天晚上,是我亲手将他们的尸体,一具具搬到祠堂里的!”骆星恐慌地道,“可是,到了第二天,那些事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院子里没有血迹,祠堂也完全没变!父亲和三位叔伯总说我病了,说我疯了,要将我关在家里,要给我治病。他们对我很好,可是,我只觉得他们很可怕,很可怕!他们根本不是我认识的人!”
骆星拉住信云深的手,说到最後连手都颤抖起来,连著声音一起颤抖了。
“楚少侠,你相信我吗?!所有人都说我疯了,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疯,我真的没有疯。”骆星焦急地道。
信云深拍了拍他的手,笑道:“我信你。”
骆星释怀了,冲著信云深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
“我看骆公子这个样子,如果疯了倒是可惜了。”信云深笑道,站起身来拉住马,“我自闯荡江湖以来,还没碰到过这麽蹊跷的事呢,不过骆公子为这等小事就要寻短见也太不值了些。骆公子来指路,现在就带我去你孤松派看个究竟吧。我倒要看看,这起死回生之事,里面到底有什麽门道。”
黑衣人啊,又是黑衣人。不知道这一次是巧合,还是又一张心怀不轨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