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虽然母亲不许他们夫妻见面,但蓝吹寒若有空闲时便会半夜来看他,快到天亮时才又离开,他也因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夜颠倒的日子。但他白天困得打盹,蓝吹寒来回一趟,白天却是没机会睡觉,他便只好叮嘱蓝吹寒少来看他。
一来一去,他回到山庄算起来都有小半年了。刚回来时是过年,结果因为蓝吹寒是男人的原因,吵吵闹闹,倒是把年气都搅浑了,现在算来,竟已快到中秋。
蓝吹寒多次提了想回江南,方棠溪很是踌躇,毕竟才闹了那麽大事就跑,必定引起母亲疑心,到时母亲遣人去江南探视,便露了马脚,不如忍到中秋,团圆过後再说。
方棠溪自己也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中秋这一天,母亲却还让蓝吹寒去采买佳节贺礼。
方棠溪一个人在家中闲极无聊,婢女便将一大盘点心拿给他吃。他只吃了两块就不愿吃了。分娩过後他身体丑陋难看,不愿蓝吹寒亲近,蓝吹寒却也因此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多甜言蜜语,令他很是吃惊。现在心情不好,吃什麽都吃不下,除了双腿,别的地方都很快恢复了,却是见不到蓝吹寒。
他正想要人将点心送给下人吃,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靠在门边,呆呆地看著他手上的点心。
这小人儿不过一岁多一点,面黄肌瘦,五官生得倒是极好。方棠溪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手一松,一盘点心掉在地上,盘子也摔得粉碎。
“是……是承冰麽?”他颤声问道。孩子匆匆忙忙生下来,他让蓝吹寒取名,蓝吹寒恼这孩子折腾他,总是不置可否,他便笑言孩子和吹寒如此相像,多半一脉相承,一个寒一个冰,这才是父子。只是隔了大半年没见,只怕孩子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小人儿果然看著他的目光都很是陌生,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地上的点心上,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吃……吃饼。”
方棠溪没注意他说什麽,招手让他进来,他却是怯生生的,仍旧不动。
“来,过来,让爹爹抱抱。”他柔声劝哄,一边四处寻找拐杖,只怕孩子又离开了。
那孩子似乎听得懂话了,想要进来,却在门槛跌了一跤。好在他房里的门槛并不高,跌得也不严重,反倒将他一张俊脸吓得惨白。
孩子也不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却是往地上那盘落了一地的点心走去。
方棠溪怕他被碎瓷片割了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却仍然被他抓住了一个红豆饼,还带著泥灰,就往嘴里塞去。
方棠溪连忙从他口中抢走,他登时“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终於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饿……饿……”
丫鬟似乎听到吵闹声,进房看到这一幕,随即行礼道:“奴婢该死,竟然让孩子爬进来,惊扰了少爷。”这丫鬟似乎是母亲指派伺候孩子的,上前就要将孩子抱离方棠溪。
“不用了,你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再找些米糊过来,我亲自喂他。”
那丫鬟听得出方棠溪隐隐有怒意,连忙应声退下。
方棠溪却知道这事不该怪著丫鬟,若不是母亲有所暗示,他不信家里竟有人敢对这个自己名义上收养的孩子这个态度。
母亲终究没答应他,好好照顾孩子,竟让孩子饿成这个模样。
他早该知道的。一直想在父母和爱人之间取得平衡,却是不想,仍旧会伤到一个重要的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