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杀望望阮情,又望望自己的破旧院落,最终还是长叹一声,重新把乾坤锦囊解开,这里拿一月功德换了阴檀木的新桌新椅,那里花三月功德换了时兴的琉璃瓦。
他低头一看,阮情还软在他怀中,昏睡未醒。
这阴间新鬼并不像他,能将牌位供在阴司官衙中,受阴阳二界香火,想要慢慢修行,养足精气,急需一两件沾了灵气的法宝、灵牌,好将阴魂寄宿其中。
赵判官在袖中掏了半天,竟是只有公用的判官笔一支,公用的命簿一册,把身上翻了个遍,不得已看着手背上开着正艳的那朵红桃花,指尖灌注灵气,在手背上轻轻一抹,那朵桃花就拈在他手指之间。
赵判官牙关紧咬,接连三四个时辰,不住灌注绵绵灵力,把那朵桃花催成一棵半大桃花树,认认真真地栽到自己四方庭院一角。
他轻轻把阮情摇醒了,低低问了一句:“阿情,你住这里可好?”
连问了几声,阮情才睡眼朦胧地应了一声。
话音落时,赵杀已怀中一空,枝头上却多了几朵花苞。
赵杀看看这棵树,满脸堆笑,等他负着手,转过身去,正想继续修整院舍,看见庭院空着的三角,突然有些恍惚。
他在极久之前,曾做过光怪陆离的一个梦——他在这院中四角,都种上了桃树,日日拿心头热血浇灌,而后都开了花……
可惜那场美梦才做到一半,人就被魇在梦中,眼睁睁看着四株桃花树不是枯死,就是通体漆黑,还有一株忽然便踪迹全无。
他当时涕泪涟涟地醒转过来,既感怀自身形单影孤,又对梦中征兆百思不得其解。如今从头细想,阿情是服毒而死,所以枯死在他梦里;李判官是去了天庭赴任,所以在院中留下偌大一个坑洞,当下种种遭遇,竟是与梦中境况一一对照。
然而还有一白一黄两株桃花树,他揣摩不透。
赵判官双手紧攥成拳,在院中来回踱步,想了千百种花色化作漆黑的寓意,依旧想不明白——他家青涵行善积德,百病不侵;阿静却被他累得周身罪孽,每转一世,就要被恶鬼凶兽啃噬一遍阴魂。两人性情前程皆不相同,为何在那场怪梦里,会是相同的收场?
他想得久了,唇色发青,额角冷汗涔涔,心里一桩桩想起从前的事——
自己那时病死在青涵面前,生怕青涵伤心,化作阴魂后的头一桩事,就是去寻人,奈何寻来寻去,四处不见,这才冲着苍天鬼神卜了一卦,算出青涵已经不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