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杀重新凝聚身形,满头长发轻飘飘落回背上,面对面地望着司徒靖明,突然发现梦魇中那张俊美面孔,在此人面前,不过是手艺拙劣的木胎泥塑。
他看得眼眶微红,忍不住将手张开,硬生生拦在路中,低低唤道:“是我。”
那故人似睡似醒,长睫半遮眼眸,站在赵杀面前,就要伸手来推。
赵判官惊得闭了闭眼,数息过后,才敢将双眼睁开。
司徒靖明那只手顿在半空,垂眸细看,眉头紧蹙,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隔了许久,耳垂才一点点泛起血色,含糊不清地问:“是来接我吗?你……你是来接我的?”
赵判官听到这一句,眼中热意上涌,心里有许多话,忽然极想细问。
他极想问一问:你这般的好,为何不信我会出门相迎?
他也想问上一问:你为何一直记得本官府邸所在?从人间至九泉,即便是梦中夜游,也不曾走错几步路,多绕几个弯……
赵判官趁着故人神志恍惚,双瞳无光,一时色壮人胆,伸手一牵,便握住了司徒靖明的手。
谁叫这人在梦里仍记得自己。谁叫这人从锦绣前程里一步步退了回来。
司徒靖明低眸看了一看,静静任他牵着,把翎羽红花都攥在另一只手里,随赵杀走出长长一段路,才含糊地问:“……你记得我了?”
赵判官脚下猛地一顿,眼中雾气蒙蒙,鼻头微红,一声不吭,领着司徒靖明绕开府邸正门,一路走到最偏僻的一处矮墙。
他自己先在院墙上用力一撑,蹬着双腿,扑腾了许久,千辛万苦爬上墙头,四处一看,只见这堵院墙离主厢极近,离种树的地方却是稍远,登时心中大定。
赵杀偷偷揩了揩眼角湿气,这才去牵司徒靖明的手,嘴里笑道:“我拉你上来。”
那司徒靖明即便是在梦里,也看得面露迟疑,好生疑惑。
赵判官一个人骑在墙头,只觉由此处翻墙进屋,定然安全得多,于是再接再厉,殷殷劝道:“本官向来清廉,寒舍中虽然有些,咳……靖明,我拉你进来看看。”
司徒靖明一动不动,眸中尽是懵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