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救苏缨,那是因为,他其实一直希望,在蔺兰君被带上刑堂的那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将她解救出来。
可是,没有。
可惜,没有。
苏缨进望城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光和煦地照下来,她背后的人却渐渐冷下去。
他的脸上仍然带着嚣张表情,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睡就醒。
但是他再也没能醒来。
四月下旬,白泽死于望城。
至此,暌违了近十年的蔺项之灭门案,终于水到渠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额,那什么,南门钦真的很招人厌么?
“啊,忘了告诉你了……”南门钦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般,唇角勾出笑容:“在不久之前,我刚接到京中御旨,琅琊王府的案子已经移交给北静,我现在做的,是分外之事。”
苏缨已经没了回应。
她跪倒在地上,哭得失去了声音。
她不是善良的人,在江湖中,善良和正义是两回事,她也曾打断过出言轻薄的人的腿,她也曾是骄纵不识人间疾苦的苏大小姐,可是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无能无力的人而已。
南门钦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他只带着他的亲卫,这十天的追捕不力,虎贲卫的指挥权应该也会收回。
望城外地形并不平坦,他是没有武功的人,骑在马上也颇吃力,他的侍卫长看他脸色不好,凑上来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您刚刚为什么不提及蔺尚书……”
昔日兵部尚书蔺项之卷入太子之争,家主男丁都在斩首之列,单单逃出了一个七岁的幼子。主办案件的南安王爷也因为办事不力被昔日太子当今圣上厌恶,南安王府势力一蹶不振。
“为什么要提?”南门钦反问,他眉目清俊,带着倦意:“那只是借口,所有失败的人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无能。”
他这句话,像是在说苏缨,又像是在说他自己。
苏缨带着白泽的尸体,绕过断崖,在凌晨的北方大地上走着。
天渐渐亮了,北方满目都是苍黄,苏缨不停地发抖。
白泽靠在她背上,血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涌出来,苏缨满手都是温热滑腻的血,她什么都握不住。
“我有一个姐姐……”白泽这样说着,他声音微弱,像要断的线。
“不要说话……我们很快就到望城了,我们一路往南走,”苏缨慌忙地抹着脸上眼泪,浑然不觉自己在重复白泽说过的话:“到了望城,就好了……”
他们其实都知道,到了望城,也不会好。
白泽张了张嘴,他还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他没有力气了。
他没有说,他并不姓白,他姓蔺,他也曾是京都望族里长成的小少爷,他也有严父,有慈母,他还有个姐姐。
他没有说,他父亲死去的那年,他被家仆藏在送菜的牛车里逃了出来,他在很多年后才知道他的母亲和姐姐都被充作官奴,他的姐姐死在一个寒冷冬天,她被一个官员带走,死在刑堂上。
他没有说,他的姐姐叫做蔺兰君,她很漂亮,他一家都是南方人,端午节的时候,他姐姐从药铺里买了灯芯草来给他打络子……他姐姐死的那年,他在风雷堂学武功,选的是最厉害的龙髓功,他不怕苦。他那时候想着学好了武功去把自己母亲和姐姐救出来。
他也没有说,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救苏缨,那是因为,他其实一直希望,在蔺兰君被带上刑堂的那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能将她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