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耀司这个残废走哪都被人像大佛似地贡着宠着,每日里查查过去一年里的烂帐,不顺心了就往账房先生脸上劈头盖脸一通砸,要么就抽出点儿时间跟朝廷的人扯扯皮蹭点儿这些个大官带下来的茶叶,其余时间倒也过得惬意。
这日子一久,警惕心就下来了。
这一日,耀司眯着眼一个人倚在客栈二楼阁楼的小栏边,依然是坐着他那把贵重的木轮椅,正漫不经心地沏茶。往煮好的沸水里扔下点选出来的龙井茶叶末子过了道茶具,重新灌上水,袅袅的白气里,新洗过的茶具散发出淡淡的茶叶香。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绵绵小雨,又是一个阴雨天气。今个儿是十一月的第十二天,这个月只下了两场小雨,一场下了六天,另一场很巧地,也下了六天。本身按照答应开阳的,耀司应该老老实实坐在房间里,但是因着今早得到苍狼的消息,说是姓箫的终于收拾东西滚蛋了,耀司心情一好,顿时觉得腿也没那么疼了,这会儿大摇大摆地拿下了斗笠,挥退了其他下人,一个人披着那款跟箫且意一样一样的白色狐裘,大狗熊似地坐在栏杆边装文人雅士。
客栈里的常客难免议论纷纷。
这几天都带着黑色斗笠的人终于取下了斗笠,露出了真面貌。
八卦是本朝第一民生。众人来了兴趣,一个两个组着队装作不经意地往二楼窜,看过一眼又窜回去,然后纷纷表示:我了个去,坑爹么这不是。
“就这样式的还遮呢,我还当什么倾国倾城的蓝颜。”一个身着白色道衣,一看就知道是白眉山下来的人眉开眼笑,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音量——兴许是当年他们大师兄及冠礼他也没那个资格去正厅参加,才没机会见着耀司这号人物,而且这两天耀司独进独出,最多身边跟着个苍狼,鬼才知道这会儿他奚落的是比鬼还能记仇的人。
至于有没有跟开阳交流,那自然还是必须有的——不过开阳耀司二人住的地字号房,自然也不是这些人能去的地方。
这白衣道士左手边坐的是个身着蓝衣的人,这人倒是谨慎得多,向着师弟使了个眼色,这才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如此嚣张,看见那人的手了么,食指处那茧子定然是练武多年才会留下,小心不要得罪了人,又讨得大师兄的罚。”
“嗤,不就是个瘸子么,你怕个屁。大师兄远在白眉闭关,你提他干嘛!师父为了他跟那魔头的事还指不定就把这继承人的位置给了别人呢。”
“望辰!”
“嗨,我知道了,不说了还不行吗!我就觉得好笑啊,你说男人和男人在一块能干什么,这捅屁。眼儿的事当真来的那么有趣,我看呐八成就是——”
——“让你家师兄捅上一捅,那销魂滋味你不就自个儿就明白了?”
刻薄嘲讽的语调打断了这个小道士的话,桌边二人面色具是一僵,回头一看,果然是栏边那瘸腿的男人,此时他吊起一边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师兄弟一桌几个人。
说实话,要说耀司长得还不够好看,那就真是冤枉他了。可是就是再好看的人,本身就带着一股子从内而外浑天而成的讨打的气息,现下再做出这种讨打的表情,再加上又是一个瘸子,这会儿,不打他都对不起那白眉山上唯一一棵会开结果的菩提树。